冷风裹着雪粒子往领口钻。我缩着脖子，把斗篷又紧了紧。这身粗布衣裳磨得脖子发痒，脸上抹的炭灰混着汗水，在脸颊上划出道道黑痕。
"新来的？"守门的老宫女眯着眼打量我，手里扫帚磕在青砖地上。
我低头盯着脚尖："回姑姑，调来洒扫的。"
她哼了一声，转身朝偏院方向甩了甩扫帚柄："那边归你了。记得把柳氏房前的雪清干净，她最在意这个。"
我应了声是，提着竹筐往偏院去。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在死寂的冷宫格外清晰。路过歪斜的牌匾时，我瞥见柱子后有几道新鲜脚印，弯腰假装整理筐里的东西，借着枯枝遮掩仔细聆听。
"沈昭宁..."柳如烟的声音从窗缝里渗出来，咬牙切齿，"你以为逃到宫外就万事大吉了？"
我屏住呼吸蹲下身。远处传来脚步声，赶紧往墙角缩了缩。一个抱柴禾的小宫女经过，忽然停下脚步。
"你是...苏婉儿？"她压低声音。
我心头一跳。这丫头是去年和我同批入宫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小翠。
"嘘——"我竖起手指抵在唇边，指了指脑袋上的破瓦片，"现在改名叫阿丑了。"
她上下打量我："听说皇后走得潇洒..."
我装作咳嗽打断她："冷宫规矩多，还是少说闲话为好。"说着抓起扫帚开始清扫台阶。
小翠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偏院里传来瓷器碰撞声才惊醒似的匆匆离开。
暮色渐沉时，我在柴房后遇见那个小太监。他递给我一杯热水："你胆子真大。"
我认得他，当年常跑御膳房送点心。"你怎么在这？"
"奉命看管这些疯女人。"他朝偏院努努嘴，"最近夜里总有人来。"
我握紧杯子："谁？"
"穿黑衣的人，从御花园西侧墙根递纸条进来。"他压低声音，"今儿个午后来浣衣局取东西，有人要见你。"
我点点头，看着他消失在暮色里。
午夜的御膳房飘着炖汤的香气。我轻车熟路摸进后厨，取出藏在米缸底下的密信。手指抚过信纸上的暗纹，这是我和小姐约定的标记。
将信卷成细管塞进炖盅夹层时，案板上的西域葡萄酒映入眼帘。想起那夜偏殿的事，手一抖差点打翻汤水。
"谁在那儿？"外头传来脚步声。
我抄起木桶往门外冲，故意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巡夜的内侍皱着眉："又是你这个笨手笨脚的阿丑？"
我抱着打翻的汤渣瑟瑟发抖："奴婢这就去重新熬一锅..."
他啐了一口走远。我撑着冻僵的手脚爬起来，看着炖汤被抬往东宫方向。
密室烛火摇曳。小姐就着火光展开信纸，手指在"柳氏暗通旧部"几个字上来回摩挲。
"查户部账册，特别是西域酒水进出。"她提笔写下指令，将信纸凑近烛火。纸灰飘落时，窗外风铃轻响。
老夫人端着药膳进来："那丫头心比天高，怎会甘心就此沉寂。"
小姐望着跳动的烛焰："她要翻盘了。"
皇宫书房里，萧锦琛手中的朱砂笔在"定国公府"字样上晕开红痕。太监呈上新贡的梅子酒，他下意识想递给隔壁偏殿，这才想起人已不在。
推开库房门，尘封的木匣静静躺在角落。掀开盖子，整整齐齐码着各地奏报副本。最上面那张写着"柳氏族人调动"，落款日期竟是大婚前夜。
指尖抚过鎏金步摇的断口，喃喃自语："她早就...都看在眼里了？"
冷宫偏院，柳如烟在月光下展开密函。看完后冷笑一声，将纸条投入炭盆前，铜镜里闪过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次日清晨，大雪初霁。御案上躺着一封署名"无名"的密信，仅一句话："小心冷宫鬼影。"
萧锦琛握信的手微微发颤，抬头望向冷宫方向。昨夜梦见那个雪天，她提着包袱走出宫门，风卷起素色衣袂，吹散他鬓角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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