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魔药课,斯拉格霍恩教授在教室里踱步,讲解着今天要制作的缓和剂。
艾拉和她的室友汉娜一组,两人正低头小声讨论着步骤。艾拉拿起刀,准备处理瞌睡豆。她的左手食指上还缠着一小块纱布,是昨天不小心划伤的。
就在这时,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操作台旁边。
是斯内普。
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他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艾拉。
汉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艾拉抬起头,看到斯内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但更多的是疏离。
斯内普被那眼神刺了一下,握着瓶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生硬地把那个玻璃瓶往前一递,几乎要碰到艾拉的手臂。
“给你的。”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不自然的紧绷。
艾拉的目光落在那瓶完美的缓和剂上,又移回斯内普脸上。她脸上没有任何惊喜或者意外,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谢谢,”她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不过不用了。我和汉娜可以自己熬。”
她说完,便低下头,重新拿起刀,开始小心地挤压瞌睡豆,以免像昨天那样划伤手。
斯内普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黑眸深处闪过一丝清晰的难堪和无措。
周围已经有几个同学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目光。
“斯内普?”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疑惑,“你的缓和剂完成得很好,不过,格林格拉斯小姐她们似乎不需要帮助?”
斯内普猛地回过神,迅速收回了手,将那瓶缓和剂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操作台。他重重地将玻璃瓶放在自己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然后背对着所有人,开始粗暴地处理起自己的材料,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
艾拉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她专注地看着坩埚里逐渐呈现出柔和光泽的液体,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图书馆的午后,阳光透过高窗。艾拉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厚重的《高级变形术理论》,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
一个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她书页上的光线。
艾拉抬起头。
又是斯内普。
他站在桌边,身形挺拔却显得有些僵硬。他手里没有书,只有一张羊皮纸。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避开艾拉的目光,视线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
“咳。”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艾拉放下羽毛笔,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那眼神,平静得让斯内普心头发慌。
斯内普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将那张羊皮纸放在艾拉摊开的书本上,动作带着点僵硬。
“这个,”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但努力想显得平稳,“你上次问我的魔咒问题。答案。”
艾拉的目光落在羊皮纸上。那上面是她一周前,在走廊上堵住他时,随口问的一个关于无声咒能量引导的问题。当时他像赶苍蝇一样挥开她,丢下一句“自己去查书”。
她拿起羊皮纸,展开。上面是斯内普那熟悉的字迹。他不仅详细解答了那个问题,还额外补充了两种更高效的。甚至画了简单的示意图。
艾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沉默了几秒。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斯内普。他的目光依旧躲闪,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谢谢。”艾拉再次说道,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不过,我已经查到了。”
她把羊皮纸轻轻折好,放回斯内普面前的桌面上,推了回去。“这个,还给你。”
斯内普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被推回来的羊皮纸,又看看艾拉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难以言喻的烦躁猛地涌上心头。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起那张羊皮纸,动作粗暴地揉成一团,塞进了长袍口袋。
“随你。”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委屈。他不再看艾拉,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图书馆。
艾拉看着他消失在书架后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她重新拿起羽毛笔,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久久没有落笔。
几天后,草药课后。艾拉和汉娜抱着几盆需要移植的喷嚏草,走在通往温室后处理区的石子小路上。小路有些湿滑,长满了青苔。
“小心点,艾拉,”汉娜提醒道,“这里路滑。”
“嗯。”艾拉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盆。
就在这时,旁边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两个追逐打闹的低年级格兰芬多男生,其中一个跑得太急,脚下一滑,直直地朝着艾拉撞了过来!
“啊!”汉娜惊叫一声。
艾拉反应极快,但抱着花盆行动不便。眼看就要被撞倒,她下意识地将花盆往旁边一推,自己则侧身想躲开。脚下湿滑的青苔让她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
预想中摔在坚硬石子路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只手臂从斜后方猛地伸出,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一股力量将她硬生生拉了回来。艾拉的后背撞进一个带着草药气味道的胸膛。
她惊魂未定地站稳,回头看去。
是斯内普。
他一手还紧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了那个男生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开。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死死地盯着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男生。
“滚。”斯内普的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那两个格兰芬多男生连滚爬爬地跑了。
艾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腰间那只手臂的温度透过校袍传来。她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
斯内普似乎也意识到了,手臂猛地一松,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了回去。他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艾拉身上,眉头紧锁。
“你……没事?”他问,声音依旧有些紧绷。
艾拉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校袍,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走路不看路?”斯内普的语气下意识地又带上了惯有的刻薄,“笨手笨脚。”
艾拉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嗯,下次注意。”
她弯腰去捡刚才被她推开的花盆。花盆摔在地上,泥土撒了一地,喷嚏草可怜兮兮地歪在一边。
斯内普看着她蹲下身,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弯下腰,帮她把散落的泥土拢回花盆里。
两人沉默地收拾着残局。
“艾拉!”汉娜紧张地上下打量她,“你吓死我了!没事吧?”
“没事。”艾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多亏斯内普。”
汉娜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呃……谢谢,斯内普。”
斯内普没说话,只是直起身,脸色依旧阴沉,目光却落在艾拉沾了泥土的手指上。
“去洗手。”他突然开口,“泥土里有细菌。”
艾拉愣了一下,看着他。斯内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了许多:“会感染。”
艾拉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指。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柔和了一些,“知道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艾拉独自在图书馆查资料。
一个身影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
艾拉抬起头,是斯内普。
他没有带书,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他没有看艾拉,目光落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过了很久,久到艾拉以为他又要像之前那样,丢下什么东西就走时,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不是那个意思。”
艾拉放下羽毛笔,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斯内普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没有看她:“那天在走廊。我说的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是那个意思。”
艾拉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哪句话。
他抬起头,终于看向了艾拉。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懊悔。
“你……”他看着艾拉的眼睛,声音颤抖,“……你不一样。”
艾拉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她想起了他笨拙递来的缓和剂,想起了那张被揉皱的羊皮纸,想起了他揽住她腰时手臂传来的力量,想起了他别扭地提醒她洗手……
那些被他推开、被他无视、被他用刻薄话刺伤的过往,似乎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懊悔的男孩,轻轻地抚平了。
艾拉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真是笨死了。”
斯内普的身体猛地一僵,黑眸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希冀。他紧紧盯着艾拉,像是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艾拉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
“明天下午,”她侧过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图书馆,老位置。我的魔药论文还差一点。”
她说完,没等他反应,便抱着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斯内普僵硬地坐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又抬起头,望向艾拉消失的方向。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也勾起了唇角。
笨死了?
或许吧。
但只要她肯再看他一眼,笨一点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