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被子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小院内异常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更衬得这份宁静有几分慵懒。
婉柔侧卧在榻上,陷入了浅眠。
这几年的颠沛流离,她的神经未有几次放松过,只有在这困倦的午后,才会短暂卸下心防。
然而,睡梦中,一股熟悉的灼热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从睡眠中惊醒。
她倏地睁开眼。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她的床前,几乎完全遮蔽了窗外的光线,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阴影。
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即使光线昏暗,即使多年未见,即使那身影的气息已然变得与记忆中那个清冷孤高的仙门骄子判若两人……
她也绝不会认错。
凌云。
他来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没有杀气,没有怒吼,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是那样看着,却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令人恐惧。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阴影中仿佛燃烧着幽暗的火焰,充斥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疯狂。
婉柔的身体瞬间僵冷,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四肢百骸。
他变了。
轮廓更加深刻冷硬,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唇线紧抿,下颚绷紧。
周身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灵力,而是混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魔气与死寂。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低笑,打破了死寂。
凌云缓缓俯下身,阴影顷刻便将婉柔笼罩。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上她的脸颊。
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激起婉柔一阵剧烈的战栗。
“我的……柔儿。”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血沫,却又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亲昵,“睡得好吗?”
婉柔下意识偏头,想躲开他的触碰,却被他另一只手轻易地固定住下巴,力道大得让她颚骨生疼。
“看来这些年。”他的指尖缓缓下滑,抚过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感受着其下急促慌乱的脉搏,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滔天的风暴,“你过得很惬意,哪怕是被劫走后。”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她身上质地柔软的寝衣,扫过这间虽小却布置得舒适的房间,最终落回她因恐惧而苍白的脸上。
“他把你照顾得不错。”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轻蔑。
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试图挤出惯用的泪水,声音破碎:“凌云,你没死……”
“失望吗?”他低笑,拇指摩挲着她颈侧的动脉,那动作暧昧又致命,“我没死,回来找你了。”
他的脸凑得极近,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仿佛来自深渊的血腥。
“告诉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诛心,“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把你照顾得这么细致入微,还是用你这具身子……求他带你躲着我?”
烛在躲他?
这个疑问从婉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随之而来的,是刻骨的羞辱感,她浑身发抖,猛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她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反而激起了凌云眼中更深的黑暗。
他低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带着惩罚的意味,宣泄着积压了数十年的恨意与扭曲的爱恋。
婉柔呜咽着,徒劳地推拒,却被他的手臂如铁钳般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凌云放开了她。
两人唇瓣间拉扯出一道暖味的丝线,他的眼底赤红一片,喘息粗重,仿佛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
“我找了你很久。”他盯着她,眼神疯狂而痛苦,“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找到你后,该如何报答你当年的‘恩情’,我本以为我想清了……”
“砰!”
院门突然被冲开,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烛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院内那缕让他心悸的阴沉气息。
当他看到房内景象的刹那,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冰冷。
凌云缓缓直起身,松开了对婉柔的钳制,却依旧将她困在床榻与他身影笼罩的方寸之地。
他转过头,看向门口目光不善的烛,嘴角勾起一抹冷冰冰的弧度。
“看样子”凌云的声音恢复了某种令人胆寒的平静,“‘照顾’得确实很尽心。”
烛的双眼一眯。
在他决定不将婉柔交给凌云时,他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放开她。”烛的声音冰冷,周身灵力开始疯狂涌动,锁定了凌云。
凌云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不仅没放,反而伸手,温柔地替婉柔捋了捋额前散乱的发丝,动作带着绝对的占有和宣告。
“怎么。”凌云挑眉,看向烛,眼神里的嘲讽几乎化为实质,“相处久了,连你也对着这张脸……动心了?”
烛神色未变,但这副早已接受的模样,恰恰是最好的证明。
凌云眼中的讥讽更浓,还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真是可怜。”他轻嗤一声,话里的鄙夷毫不掩饰,“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醒,原来也不过又是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看不清真相的蠢货。”
“她能在你最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你最致命的一刀。”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婉柔冰冷的脸颊,“就像当年对我那样。”
“这种感觉……”凌云的笑容变得异常残忍,“等她玩腻了,或者找到更好的靠山时,你自然会体会到。”
字字句句,不仅在警醒他,更是将婉柔最不堪的本质血淋淋地剖开。
烛知道凌云说的是事实,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可……
“那又如何。”烛迎着凌云的目光,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嘲弄,只是眼底多了几分豁出去的偏执,“我要是连自己的后背都守不住,如何去守她的,你当年连心魔都无法克制,她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另谋生路?”
先前有多唾弃婉柔的行为,如今他便有多理解。
她一个弱女子,遇到那种事不赶紧为自己做打算,难道还要为了不值一提的主仆情谊,搭上自己的一生吗?
尽管这一切对凌云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事到如今,只有公平竞争,从前的事再提便是矫情。
空气瞬间凝固。
凌云的脸阴沉到能滴出墨来,可对方说的话,又如何不是他自己所想的。
什么报复、恨意,其实都是在为他的放不下与不甘找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