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站在门口,眼神空洞。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往上窜,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哥……"她又喊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苏晴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在提醒我别轻举妄动。
我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病房里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了几度,空调的嗡嗡声也变得格外刺耳。
"你不是小柔。"我说。声音比想象中要稳。
小女孩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不想见我吗?"
我往前迈了一步,距离拉近到五米左右。她穿着医院的白色病号服,脚上是拖鞋,脸色苍白得吓人。最让我在意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像是死人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我问。
她轻轻笑了:"我是你的妹妹啊。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你总是背着我到处跑……"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但那种痛根本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
"够了。"苏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走到我身边,挡在我和小女孩之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们不会上当。"
小女孩的表情变了,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盯着苏晴看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尖笑:"你以为你能保护他多久?"
话音刚落,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墙角的插座里传来电流般的滋滋声,窗帘无风自动。
我抓住苏晴的手腕把她往身后拉:"别让她说话。"
"来不及了。"她说。
天花板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咔嗒、咔嗒,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走动。可这里是医院三楼,上面根本没有楼层。
小女孩的身影开始扭曲,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她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嘴唇鲜红欲滴。
红衣女人来了。
"你们逃不掉的。"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门已经开了,你们注定要进去。"
我猛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玉符残片,它立刻发出微弱的光。锁链印记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人在我的皮肤底下一下下敲着节奏。
"林野。"苏晴看着我,眼神很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刚做完笔仙游戏,整个人都恍惚得厉害。是她找到我,把我带回宿舍。路上我说了很多胡话,但她一直陪着我。
"记得。"我说。
"那就好。"她露出一个笑,然后突然转身冲向小女孩。
"不要!"我大喊。
但已经晚了。苏晴的手伸出去,直接穿过小女孩的身体。那一瞬间,整个病房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苏晴倒在地上。她胸口的衣料被撕裂,露出一道血痕。那血痕的形状,和她耳朵里流出的一模一样。
"苏晴!"我扑过去。
她抓住我的手腕,力气比我想象的大。"没事的。"她喘着气说,"我在她身上留下了记号。"
我低头看去,发现小女孩的胸口出现了一道发光的痕迹,正是苏晴掌心的血痕形状。
红衣女人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我站起身,把玉符残片握得更紧。锁链印记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但我强迫自己不去理会。现在最重要的是苏晴。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
"让你回家。"红衣女人说,"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句话让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你真的以为你是活着的吗?"她轻声说,"七年前的那场车祸,你早就死了。是他们用你妹妹的生命把你换回来的。"
我摇摇头:"不可能……"
"看看她。"红衣女人指向小女孩,"她才是真正的林野。而你……只是一个替代品。"
小女孩的身体开始扭曲,最终变成了一具骷髅。那骷髅咧着嘴笑,手里还拿着一个破旧的玩具车。
我认出来了。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林野。"苏晴的声音很虚弱,"别听她胡说。你是你自己。"
我低头看她,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心的血痕已经暗淡下来。
"撑住。"我说,"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红衣女人发出一声叹息:"何必挣扎呢?进去吧,门在等你。"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袭来。玉符残片发出的光越来越强,几乎要刺瞎我的眼睛。
"苏晴,抓紧我。"我说。
她点点头,手指紧紧扣住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但没有松开。
吸力越来越大,病房里的东西开始漂浮起来。床头柜、椅子、窗帘都在空中飘荡。
"进去吧。"红衣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抓住苏晴。玉符残片开始发热,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林野……"苏晴的声音很轻,"如果……如果你必须进去……答应我……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
我看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不会进去的。"我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吸力突然增强,我的双脚离地。在最后一刻,我看到红衣女人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震惊。
因为玉符残片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我的身体,照亮了整个病房。
在那一刻,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红衣女人的,也不是小柔的。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呼唤她的哥哥。
"哥……"
我猛地睁开眼。
我看见了七年前的雨夜。
救护车的蓝光在积水的地面上晃动,像破碎的玻璃。我站在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睁不开眼。护士推着担架床从我身边跑过,轮子碾过地砖缝隙发出规律的响声。
"家属在哪?"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低头看自己,手上全是血。不是我的血,是小柔的。她躺在担架床上,脸色比现在的小女孩还要苍白。
"哥……"她伸出手,指尖在我手心里划过一道痕迹,"不要丢下我。"
我说不出话。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棉花,连呼吸都困难。
"病人已经脑死亡。"医生说,"你们要做好准备。"
我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红线,它越来越平缓,最终变成一条直线。那一刻,我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像是被水浸湿的油画。我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抓着小柔的手不肯放开。我在哭,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就是你想看的真相吗?"红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那天你已经死了。是他们用你妹妹的生命把你换回来的。"
小女孩的骷髅慢慢爬起来,咯吱作响地朝我走来。它手里还拿着那个破旧的玩具车,那是我七岁生日时爸爸送给我的礼物。
"别信她。"苏晴的声音很虚弱,但她还是挣扎着坐起来,"那晚在救护车上,你说过什么记得吗?你说要保护好小柔,就算付出生命也值得。"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那天我确实说了那样的话。可为什么现在想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骷髅停在我面前,仰起头笑了。它的牙齿泛着青灰色,像是长满苔藓的石头。
"哥哥。"它说,"你终于回来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像是有人在往反方向拉扯我的灵魂。玉符残片变得滚烫,锁链印记的疼痛几乎让我跪倒在地。
"林野!"苏晴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冰凉,"看着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去哪里了吗?"
我记得。那天我带她去了城郊的废弃游乐园。我们在摩天轮里坐了很久,她说想看日落,结果等了半天只看到一片乌云。
"你淋了雨,发烧了三天。"她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骷髅发出一声尖叫,它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那具小小的骨架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进来吧。"红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门已经开了。"
我低头看去,发现地板上出现了一道裂缝。漆黑的裂缝里不断涌出冰冷的气息,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抓紧我。"我对苏晴说,"这次我真的要带你离开这里。"
玉符残片发出的光越来越强,几乎要把整个病房照亮。我能感觉到锁链印记在皮肤下震动,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红衣女人冷笑,"你以为你真的能保护她?"
天花板上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咔嗒、咔嗒,由远及近。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苏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我的手背上。她胸口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她的衣料。
"对不起。"她看着我,眼神有些涣散,"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别说这种话。"我咬紧牙关,"我们说过要一起找到真相的,你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手指轻轻勾住我的袖口:"我记得。所以别让我白费力气。"
骷髅猛地往上一扑,我下意识地往后躲。玉符残片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将它逼退了几步。
"你体内有太多怨气。"红衣女人盯着我看,"你早就该跟我走了。"
我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像是有人攥住了我的心。那种感觉很熟悉,和七年前在救护车上一模一样。
"不。"我摇头,"我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骷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它开始疯狂地撞击地面。每一下都震得地板开裂,裂缝中涌出更多的黑暗。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红衣女人的声音带着怒意,"你们谁都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