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张和妈妈一模一样的脸。她站在路灯下，嘴角挂着熟悉的温柔笑容，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冷得像冰。
"回家吧。"她说，"爸爸在等你们。"
唐小雨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别动。"她的手抖得厉害，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你看她脚下。"
我这才注意到，女人的鞋底根本没有沾水。夜风呼啸着掠过，吹起她的发丝，可那些头发纹丝不动，像是画上去的。
"不对劲。"唐小雨压低声音，"这味道太真实了......"
空气中飘来牛肉面的香气，混着一丝铁锈味。那味道让我胃里翻腾，却又莫名地熟悉。小时候发烧，妈妈也是这样熬了一碗加了八角的牛肉面，哄我喝下去。
"你闻到了吗？"陈昊突然开口，"不只是牛肉面......还有血。"
女人的笑容加深了。她的嘴角扬起的角度，正好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那个弧度。可现在看在眼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快来。"她伸出手，"外面冷。"
我往前迈了一步。陈昊想拦住我，却被我甩开了。
"你疯了吗？"他低声吼道。
我没有回答。因为此刻，我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味道混在牛肉面的香气里，只有凑近了才能察觉。
女人依然站在那里。她的白大褂下摆随风轻轻摆动，可我知道，今晚根本没有风。
我盯着她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只手藏在阴影里，但我能看到指尖泛着幽蓝的光。那颜色让我想起地下室墙壁上渗出的黑色液体。
"妈妈......"我试探性地开口，"今天星期几？"
她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星期五啊，你不是最喜欢星期五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真正的妈妈从来不会说这句话。她总是提醒我周末要好好学习。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的瞳孔突然收缩，变成了针尖大小。
"你果然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扑了过来。
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陈昊一把将我推开。女人的手擦着我的脸颊掠过，指甲在我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跑！"陈昊大喊，"去老房子！"
我们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女人尖锐的笑声。
"你们逃不掉的......"她的声音像是贴着我们的耳朵说的，"那扇门，永远开着......"
我拼命往前跑。街道两旁的路灯开始闪烁，每经过一盏灯，我都能看到墙上出现一个人影。那些影子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
"快到了！"唐小雨喘着气，"前面就是......"
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我们面前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女人出现在裂缝上方。她漂浮在空中，白大褂在无形的风中飞舞。
"既然你们这么想去，那就去看看真正的家吧。"
黑色液体在空中凝成诡异的漩涡。我被一股力量拽向裂缝，指甲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陈昊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唐小雨则拽着他的衣领。
女人悬浮在半空，白大褂下摆翻飞。她的眼神从冰冷变成了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像是在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为什么要逃？"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感觉胸口一紧。那不是单纯的力量束缚，更像是某种情绪在撕扯我的内脏。唐小雨的指尖开始发紫，但她依然不肯松手。
"你根本不是我妈！"我吼道，"真正的妈妈不会......"
"真正的妈妈早就死了。"女人打断我，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那天晚上，你们都看见了。"
陈昊突然闷哼一声。他的手臂开始抽搐，却还是咬牙坚持："别听她说话......会中招......"
女人的目光转向他："你倒是挺聪明。可惜太晚了。"
话音未落，陈昊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路边的垃圾桶上。金属撞击声在深夜格外刺耳。
"陈昊！"我和唐小雨同时喊道。
女人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她的右手在胸前划过，留下一道血痕。那动作......和我记忆里妈妈给伤口消毒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看......"她轻声说，"我们多像一家人。"
我闻到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牛肉面的香气。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我胃部抽搐。
"那年你七岁。"女人继续说，"那天你穿着粉色的小雨靴，偷偷溜进地下室......"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画面在脑海里闪现：湿漉漉的台阶，昏暗的灯光，还有门缝里透出的红光。
"你看到了什么？"女人的声音带着蛊惑，"告诉我......"
我想捂住耳朵，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唐小雨的手指在我掌心颤抖，那是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感觉。
"那天......"我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在门缝里看到爸爸拿着手术刀......"
女人的表情变了。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嘴角的弧度扭曲成狰狞的线条。
"然后呢？"她嘶声问。
"然后......"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然后我看到你躺在地上......"
女人发出一声尖叫。黑色液体突然暴涨，将我和唐小雨卷入其中。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她说："这次换你来当妹妹......"
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卧室里。粉色的壁纸上开着小花，床头摆着毛绒玩具。衣柜的镜子映出我的倒影——但那不是我。
我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羊角辫。我的手上沾着泥巴，鞋子里灌满了雨水。
"小柔？"门外传来脚步声，"你在里面吗？"
是爸爸的声音。
我慌乱地环顾四周。床底露出一角白大褂，还有一缕黑色的液体正在缝隙里流淌。
门把手开始转动。我抓起最近的东西藏在身后，那是一把生锈的铁勺。
"咔哒"一声，门开了。
爸爸站在门口，手里握着手术刀。他的眼神温柔得可怕。
"来，"他蹲下身，"让爸爸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地板发出吱呀声，惊醒了床底的东西。
黑色液体猛地窜出来，缠住了我的脚踝。
"找到你了。"女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这次轮到你当姐姐。"
我感觉身体被撕扯成两半。意识模糊之际，看到镜子里的景象：穿校服的我和穿裙子的小女孩互换了位置。
再次睁开眼，我躺在潮湿的地面上。陈昊正摇晃我的肩膀，唐小雨举着手机照向四周。
"你终于醒了！"唐小雨的手在发抖，"我们掉进来了......这是地下室......"
我坐起身。四周的墙壁和记忆中的地下室一模一样。黑色液体已经干涸，留下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组成一个箭头，指向角落里的铁门。
"那扇门......"陈昊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刚才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口，只有这扇门......"
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颜色让我想起小时候打翻的草莓酱。
"等等，"唐小雨突然按住我的手，"你的手表......"
我看向手腕。那只卡通电子表的表面布满裂痕，秒针停在了3的位置。这是我七岁生日那天戴上的，但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它坏了。
"你怎么知道......"我抬头看向唐小雨。
她咬着嘴唇，眼神躲闪："我......我之前不小心看到过......"
就在这时，铁门发出"咔嗒"一声。锁芯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们三个屏住呼吸，看着门缓缓打开。
门后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她怀里抱着一只断了耳朵的兔子玩偶，脸上戴着氧气面罩。
她抬起手，指了指我身后。
我们僵硬地转身。墙上出现了一行字，是用指甲刻出来的：
永远关不上
"谁写的......"陈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小女孩伸手摘下面罩。那张脸让我们浑身发冷——和医院照片上七岁那年的我，一模一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