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城的清晨,是被风沙裹着亮的。
天刚蒙蒙亮,城街上就飘起了细碎的沙粒,打在黄土房的茅草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苏放是被这声音闹醒的,睁开眼时,温叙已经站在窗边,玄铁剑斜倚在墙根,他手里捏着张地图,指尖落在“西域商队”的标记上,眉峰微蹙——那是苏忠所在的商队,按林砚说的,今早要从流沙城南门出发,往西域运丝绸。
“醒了就赶紧收拾,”温叙回头,目光扫过苏放揉眼睛的手,“林砚说商队卯时整队,再晚就赶不上了。”
苏放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爬起来,抓起昨晚放在床头的短刀别在腰间,又摸了摸腕间的乌木珠——珠子被夜露浸得微凉,却让他心里踏实。“急什么,”他边系腰带边笑,“林砚不是说会带咱们去吗?他那么熟悉流沙城,肯定不会让咱们迷路。”
话刚落,门外就传来林砚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苏放!温叙!再磨蹭商队就走了!”
两人赶紧推门出去,只见林砚穿着件深灰短打,手里攥着把弯刀,和昨天那副“傲气公子”的模样截然不同——显然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身后还跟着个穿浅白长衫的青年,手里提着个药箱,眉眼温和,看见苏放和温叙,还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云舒,”林砚指了指白衣青年,语气缓和了些,“商队的游医,也是我朋友。他跟苏忠熟,一会儿见了面,好帮咱们说话。”
云舒上前一步,拱手道:“苏公子,温公子,久仰。林砚常跟我提起苏门的事,能帮上忙,我很乐意。”
苏放挑眉——这云舒看着温温和和的,说话却很利落,跟林砚的“毒舌”倒是互补。他刚要搭话,林砚已经转身往楼下走:“别寒暄了,快走!商队的人都是急性子,晚了真不等咱们。”
四人匆匆下楼,风沙客栈的大堂里还没什么客人,只有掌柜在擦着桌子。林砚扔了块银子在柜台上,喊了声“结账”,就带着众人往南门去。
流沙城的街道上,早起的商队已经开始整队。骆驼的嘶鸣声、伙计的吆喝声、车轮碾过黄沙的“咯吱”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南门附近的空地上,一支插着“胡”字旗的商队正忙着装货——驼背上堆满了丝绸,伙计们扛着木箱来回跑,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中年汉子站在队前,正清点人数,脸上有道刀疤,眼神却很沉稳,正是苏忠。
“那就是苏忠,”林砚压低声音,指了指中年汉子,“他以前是苏门的护卫队长,功夫好,为人也仗义。当年苏门被灭门,他带着几个弟子逃了出来,一直在西漠跟着商队混日子。”
温叙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商队周围——几个穿着灰衣的汉子正假装看热闹,眼神却总往苏忠身上瞟,腰间鼓鼓的,像是藏着兵器。他轻轻碰了碰苏放的胳膊,递了个眼神——是萧鹤年的人。
苏放会意,悄悄摸向怀里的烟雾弹,云舒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压得极低:“别冲动,那些人手里有毒针,我刚才看见他们袖口闪了下银光。”
林砚也皱起眉:“萧鹤年的人动作真快,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咱们得想办法把苏忠引开,单独跟他说。”
正说着,苏忠已经清点完人数,转身要往商队里走。林砚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喊了声:“苏叔!”
苏忠愣了愣,回头看见林砚,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林砚?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客栈忙着吗?”
“有点事想跟你说,”林砚走到他身边,故意挡住那些灰衣人的视线,“关于苏门的事,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苏忠的脸色变了变,目光扫过林砚身后的苏放和温叙,又看了看周围的灰衣人,心里大概有了数。他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伙计说:“你们先装货,我去去就回。”
两人刚要往旁边的小巷走,那几个灰衣人突然围了上来,为首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队长,别急着走啊。我们副盟主有令,想请你去喝杯茶,聊聊当年苏门的事。”
苏忠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眼神变得锐利:“萧鹤年的人?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
“别给脸不要脸!”灰衣人脸色一沉,从袖口摸出毒针,对着苏忠射去。云舒反应极快,从药箱里掏出一把银针,挥手打飞了毒针,银针“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泛着绿光——果然是毒针。
“你们想干什么?”云舒挡在苏忠身前,语气依旧温和,眼神却冷了下来,“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动手伤人?”
灰衣人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游医,愣了愣,随即冷笑:“既然你们要多管闲事,那就一起死!”
他身后的几个灰衣人立刻拔出刀,朝四人砍来。温叙反应极快,拔出玄铁剑,纵身跃起,剑鞘对着最前面的灰衣人扫去——灰衣人惨叫一声,刀掉在地上,手腕被剑鞘砸得通红。
苏放也拔出短刀,对着旁边的灰衣人砍去。他的刀法灵活,专挑灰衣人的破绽,虽然没温叙那么刚猛,却也让灰衣人难以靠近。林砚则挥舞着弯刀,护在云舒身边,时不时帮苏放挡下攻击——他的刀法带着西漠的粗犷,每一刀都力道十足。
云舒没动手,只是从药箱里掏出几个药包,往地上一扔——药包裂开,冒出刺鼻的气味,灰衣人闻到后,顿时头晕眼花,动作慢了下来。“这是迷魂散,能让他们迷糊半个时辰,”云舒解释道,“咱们快把苏叔带走,别等他们缓过来。”
温叙会意,玄铁剑横扫,逼退剩下的灰衣人,大喊:“走!”
四人转身往小巷里跑,苏忠边跑边问:“林砚,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他们是苏放和温叙,”林砚喘着气,“苏放是苏靖远的儿子,温叙是温家的人,都是被萧鹤年害了家的。他们找你,是为了当年萧鹤年通敌的密信。”
苏忠的脚步顿了顿,震惊地看着苏放:“你是苏大哥的儿子?你还活着?”
苏放点头,眼眶有些发红:“苏叔,我活着,我一直在找萧鹤年报仇。当年我爹说,你手里有萧鹤年通敌的密信,是不是真的?”
苏忠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给苏放:“是真的。当年苏门被灭门时,你爹把这密信交给我,让我保管好,说总有一天,能靠它揭穿萧鹤年的真面目。我这些年一直在西漠躲着,就是怕被萧鹤年的人找到。”
苏放接过油布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萧鹤年和朝廷奸臣的签名,确实是通敌的密信!他激动得手都在抖,转头看向温叙,眼里满是喜悦:“温兄,我们找到证据了!我们终于能揭穿萧鹤年的真面目了!”
温叙也凑过来看,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闪过一丝释然。就在这时,小巷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萧鹤年的人追来了!
“不好,他们找帮手了!”林砚脸色一变,“前面有个废弃的驿站,咱们去那里躲躲!”
四人赶紧往驿站跑,驿站的门是破的,里面堆满了干草和废弃的木箱。他们刚躲进驿站,马蹄声就到了巷口,灰衣人的喊声传来:“他们肯定躲在附近,快找!”
苏忠把油布包收好,对苏放说:“这密信只有一半,另一半在我徒弟手里,他跟着另一支商队去了西域。萧鹤年的人肯定也在找他,咱们得尽快找到他,把密信拼完整,才能彻底揭穿萧鹤年的阴谋。”
苏放心里一沉——没想到密信只有一半,看来还得去西域找苏忠的徒弟。不过,至少已经有了一半证据,也算有了进展。
“别担心,”温叙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会找到你徒弟的。”
云舒从药箱里掏出些伤药,递给苏忠:“苏叔,你刚才被毒针划到了胳膊,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这毒针的毒虽然不致命,但会让人浑身无力,得尽快解毒。”
苏忠点头,卷起袖子——胳膊上果然有个小红点,已经开始发黑。云舒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破伤口,挤出毒血,又敷上药膏,用布条包扎好。林砚站在一旁,看着云舒认真的样子,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这还是苏放第一次见林砚露出这样的表情。
驿站外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应该是灰衣人没找到他们,往其他地方去了。林砚松了口气,说:“咱们得尽快离开流沙城,萧鹤年的人肯定会在城里搜捕咱们。苏忠的徒弟跟着商队往西域去了,咱们也得赶紧追上去,不然就晚了。”
苏放点头:“好,咱们现在就走。不过,商队的人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被萧鹤年的人为难?”
“放心,”苏忠说,“商队的胡掌柜跟我是老相识,他会保护好伙计们的。咱们只要找到我徒弟,拿到另一半密信,就能揭穿萧鹤年的真面目,到时候,他就没时间为难商队了。”
四人悄悄走出驿站,往流沙城的西门去。街上的风沙比早上更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正好能掩护他们的行踪。走到西门时,守城的守卫正在盘查,林砚掏出块令牌——是西漠商队的通行令,守卫看了一眼,没多问,就让他们出了城。
城外的沙丘连绵起伏,风一吹,黄沙漫天,连太阳都被遮得有些昏暗。苏忠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说:“那是商队留下的记号,跟着记号走,就能追上我徒弟的商队。”
四人沿着记号往前走,风沙打在脸上,疼得厉害。苏放走得有些吃力,温叙看出了他的疲惫,从怀里掏出个水囊,递给他:“喝点水,别中暑了。”
苏放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舒服多了。他看着温叙,笑了笑:“温兄,你总是这么贴心。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叙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走在苏放身边,用身体帮他挡住些风沙。林砚和云舒走在后面,林砚手里的弯刀插在沙地上,帮云舒稳住脚步,嘴里还在念叨:“早知道西漠的风沙这么大,就该多带点水。你要是走不动了,就跟我说,我背你。”
云舒笑着摇头:“不用,我能走。你别光顾着说我,自己也小心点,别被风沙迷了眼。”
四人在沙丘间走着,身影被风沙拉得很长,却始终没有分开。苏放看着身边的温叙,又看了看后面的林砚和云舒,心里突然觉得,就算前路有再多风沙,再多危险,只要有这些同伴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是彼此的依靠,是在这茫茫西漠里,最温暖的光。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远处突然传来骆驼的嘶鸣声。苏忠眼睛一亮:“是商队的声音!咱们快追上了!”
四人加快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骆驼的嘶鸣声越清晰,还能听见商队伙计的吆喝声。苏放心里一喜——终于要找到苏忠的徒弟,拿到另一半密信了!
可就在这时,温叙突然停住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指了指前方的沙丘:“有埋伏。”
苏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沙丘后面隐约有黑影晃动,是萧鹤年的人!他们竟然提前在这里设了埋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