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苏放与温叙连夜赶路,马车在暴雨中碾过青石板路,车轮陷入泥坑时,温叙总能单手提起辕木,足尖轻点借力,马车便如浮舟般掠过积水。苏放望着他浸透的玄色衣襟紧贴脊背,剑穗银线在风雨中绷成利刃,突然想起十六年前雾雨茶寮初见时,他也是这般身姿如松,执剑斩破漫天雨幕。
"前面就是紫金山麓。"温叙掀开帘幕,山岚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苏放借着闪电微光,看见山道两侧立着七座青铜镇山兽,每座兽首皆对着东南方——那是龙脉走向的方位。他握紧夜离遗留的玉佩,内侧舆图突然发烫,朱红点在暴雨中隐隐透出金光。
马车拐过弯道时,七盏青铜灯突然亮起,灯油中浮着朱砂绘制的符咒。温叙猛地勒住缰绳,玄铁剑自动出鞘三寸:"是温家'锁龙灯'。"话音未落,七座镇山兽双目齐睁,射出七道墨绿毒雾。苏放甩出短剑钉住灯芯,剑刃却被毒雾腐蚀出滋滋白烟。
"跳车!"温叙抱住苏放跃入道旁溪涧,溪水瞬间沸腾如沸汤。苏放低头,见水中游弋着全身赤红的蚀骨鱼,被咬中的枯叶瞬间化为白骨。温叙玄铁剑横扫水面,剑气激起三尺水墙,将鱼群逼退的同时,山壁突然裂开缝隙,露出藏在其中的机关弩箭。
"这是连环杀阵。"苏放攀住岩壁,指尖摸到刻在石缝里的苏家暗纹,"当年先祖与温家联手布下的防御,如今被太子改作杀局。"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暗纹上,岩壁突然浮现出星图——正是镜湖地宫所见的太极阴阳阵。
温叙见状,玄铁剑插入水中,剑身浮现温家剑诀:"以水为引,破阵需借龙脉之力。"他闭目凝神,溪涧水位骤降,露出河床下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苏放突然想起玉佩舆图上的朱红点,指着正北方位:"那里有处泉眼,是龙脉分支!"
两人冒雨狂奔至泉眼处,却见泉口被九根玄铁链锁住,链上刻着血煞魔剑的残片纹路。温叙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哀鸣,剑身映出温家先祖虚影:"温儿,此链需以温家血脉为引。"他毫不犹豫割破手掌,鲜血滴在铁链上,锁链应声而断。
泉眼喷发的瞬间,紫金山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苏放被气浪掀翻,却见泉水中浮起一座青铜罗盘,盘面刻着二十八星宿。温叙将玄铁剑插入罗盘中央,剑身与罗盘符文共鸣,山体突然裂开一道裂缝,露出通往地底的石阶。
"这是龙脉核心。"苏放扶住温叙,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你消耗太多真气,我......"话未说完,山道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温叙扯下外袍裹住苏放,将他推入裂缝:"我引开追兵,你去祭典台。"
苏放抓住他的手腕,雨水混着血珠从他指缝滑落:"温兄,还记得我们要一起看荷花吗?"温叙低头,在他唇上落下冰凉的吻:"等我。"转身时,玄铁剑已斩向冲来的骑兵,剑气所及之处,青铜镇山兽纷纷炸裂。
苏放顺着石阶滚落,落入一片黑暗。待他点燃火折子,却见洞壁上刻满历代帝王的生辰八字,每个名字旁都插着半片魔剑残片。他数到当今太子的名字时,残片突然发出黑光,与他怀中玉佩剧烈共鸣。
深处传来钟磬之音,苏放摸黑前行,忽见前方石台悬浮着九龙玉鼎,鼎中盛着半鼎血水。鼎身刻着《太初历》铭文,记载着以龙脉之气铸造魔剑的秘法。他突然想起谢清辞的话:"双生玉佩需以苏家血脉为引,温家血脉为祭。"
"原来太子要拿温叙的血来祭剑。"苏放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玉鼎上。鼎中血水突然沸腾,浮现出祭典台的画面——太子身着血色祭服,手持血煞魔剑残片,正将温叙按在青铜祭坛上。
"温兄!"苏放甩出短剑钉住玉鼎,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震飞。九龙玉鼎突然分裂成九块,每块都映出温叙被魔剑碎片穿透的画面。他扑过去抱住鼎身,心口苏家血契印记发出金光,与鼎中黑光形成漩涡。
地宫外传来惊天巨响,苏放被气浪掀翻在地。抬头时,见温叙浑身浴血地站在洞口,玄铁剑只剩半截,身后躺着二十余具尸体。他踉跄着扑过去,却被温叙怀里滚落的东西惊住——那是半块染血的玉佩,内侧刻着"癸未年秋月"。
"谢清辞的玉佩......"苏放颤抖着捡起,发现内侧舆图与夜离残片完全重合。温叙靠在石壁上,指腹摩挲他唇畔血迹:"我在追兵首领身上搜到的。太子要将七处龙脉节点的魔剑残片聚齐,在祭典台重塑血煞魔剑。"
洞外突然传来晨钟,苏放透过裂缝看见天际泛白——祭典时辰已到。他扶着温叙爬上地面,却见紫金山顶的祭典台升起九道血光,太子的身影在光华中若隐若现,手中魔剑残片正吸收七处镇山兽的血气。
"来不及了。"温叙将断剑插入地面,剑气震碎周围镇山兽,"苏放,用你的血激活龙脉。"他扯破苏放衣襟,露出心口血契印记:"苏家血脉能引动龙脉,我来护法。"
苏放点头,咬破指尖在温叙掌心画下苏家血咒。温叙突然低头,重重吻住他的唇,舌尖卷走他的血珠:"这样,我们的血就交融了。"话音未落,他双掌抵住苏放背心,将毕生真气灌入他体内。
苏放只觉一股热流直冲丹田,玉佩舆图突然悬浮空中,朱红点连成北斗七星阵。他踏剑而起,足尖点过七座镇山兽头顶,每过一处,兽首便喷出金龙虚影。七龙汇聚紫金山顶时,太子的魔剑残片发出凄厉尖啸。
"苏放!"温叙的声音穿透云层。苏放望去,见他单膝跪地,玄铁断剑插在身前,背后浮现温家先祖虚影。七道金龙突然转向,如锁链般缠住太子周身。太子疯狂甩动魔剑残片,却见苏放甩出双生玉佩,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太极图案。
血煞魔剑残片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映出苏放与温叙相拥的画面。太子发出不甘的怒吼,祭典台突然崩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龙渊穴。苏放抓住温叙的手,两人一同坠入黑暗,却在落地瞬间被柔和的龙脉之气托住。
龙渊穴底,苏放看见九座黄金棺椁排列成北斗,每座棺椁上都刻着温家先祖的面容。温叙的玄铁断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飞入棺椁群中,断刃与棺中古剑残片自动拼接。当最后一片残片嵌入剑柄时,整个龙渊穴亮起万道金光。
"原来真正的血煞魔剑,早已被温家历代先祖封印在此。"苏放望着悬浮空中的完整魔剑,剑身倒映着他与温叙的身影,"夜离和谢清辞,不过是守护封印的棋子。"
温叙握住他的手,魔剑突然化作漫天星雨,每颗星子都融入两人心口。苏放感到体内有股暖流游走,心口血契印记与温叙的剑痕同时发出柔光——那是双生血契真正的力量。
紫金山顶的暴雨停了,苏放扶着温叙走出龙渊穴,看见太子的残兵败将正被谢清辞的旧部包围。林舟浑身是血地跑来,呈上染血的账本:"太子私铸魔剑残片的证据,都在这......"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望着苏放身后。
苏放转身,见紫金山巅升起一轮血色朝阳,龙渊穴方向传来婴儿啼哭。他捡起太子掉落的玉佩,发现内侧刻着"癸未年秋月"——与谢清辞的残片日期相同。温叙将玄铁剑插入祭典台裂缝,剑身映出两人十六年的羁绊:"原来真正的双生血契,是我们用性命铸就的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