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小院的竹榻旁,温叙正用银勺舀起温热的药汁,小心地吹凉。药碗里飘着云舒特意加的润肺草药,褐色的药汁映着他紧绷的侧脸——苏放已昏迷了两个时辰,眉心始终蹙着,偶尔会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袖,像在怕他离开。
榻边的黑猫“松松”不知何时换了模样,原本姜黄的毛发变得漆黑如墨,猫眼泛着幽蓝的光,正用爪子扒拉着苏放散落在外的半块双生玉佩残片。残片上的血色纹路与猫爪上的血渍相触,突然亮起微弱的光,照得猫脖颈处的断簪格外刺眼——那是夜离当年自尽时,被萧鹤年踩断的玉簪残片。
“别闹。”温叙伸手想把猫拨开,指尖却被黑猫的爪子轻轻勾住,猫爪上沾着的不是雪水,而是带着腥气的暗红泥土——与镜湖底的淤泥一模一样。他瞳孔微缩,突然想起萧鹤年最后的话:“真正的余烬,早已在你们身边”。
就在这时,苏放的睫毛颤了颤,喉间发出细碎的呻吟。温叙立刻放下药碗,俯身握住他的手:“放放?我在。”
苏放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看见温叙焦急的脸,他虚弱地抬手,指尖碰了碰对方眼下的乌青:“你没睡...?”
“我不困。”温叙将他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上软枕,又端过药碗,“先喝药,云舒说这药能压制你体内的血咒反噬。”
苏放乖乖张嘴,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时,他突然瞥见榻边的黑猫,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松松...它的毛怎么变黑了?”
温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黑猫正用爪子将玉佩残片推到苏放手边,同时对着窗外的湖面发出低低的嘶吼。苏放拿起残片,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面,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夜离的魔教气息,混着淡淡的松针茶香,像极了三年前在葬剑谷,夜离消散时的味道。
“它在给我们引路。”苏放强撑着坐直身子,咳嗽几声后,指了指黑猫,“它脖子上的玉簪,是夜离姑娘的。夜离当年说过,她的随身之物会认主,能指引真相。”
温叙点头,将玄铁剑背在身后,又把苏放的短剑系在他腰间,然后弯腰将他横抱起来:“我们去看看,它想带我们去哪。”
黑猫轻盈地跳下床,顺着窗沿跳到院子里,一路往荷花池边跑。池面的冰层早已冻结,黑猫在池中央停下,用爪子刨着冰面,冰层下隐约透出红光——是之前被封印的血池炼魂阵残留的气息。
温叙将苏放放在池边的竹椅上,玄铁剑出鞘,剑刃对着冰层劈去。“咔嚓”一声,冰层裂开道缝隙,红光从缝隙中渗出,映得黑猫的眼睛更亮了。苏放突然指着冰层下:“那里有个密室!”
温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冰层下果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边缘刻着苏门的徽记。他用剑刃撬开冰层,洞口露出陡峭的石阶,石阶上刻着温家的松枝纹——这是苏门和温家联合修建的密室,当年他们竟从未发现!
“我先下去探路。”温叙刚要纵身跳下,苏放却抓住他的手腕:“一起。”他晃了晃手里的玉佩残片,“残片在发烫,说明里面有和它共鸣的东西,我得去看看。”
温叙没再拒绝,抱着苏放跳下石阶。密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的护脉灯自动亮起,暖黄的光映出里面的景象——是个宽敞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个青铜棺,棺盖上刻着“苏门圣女苏挽月之墓”,正是苏放的曾祖母!
“曾祖母的墓怎么会在这里?”苏放震惊地看着青铜棺,突然想起苏家古籍里的记载,曾祖母当年与温家先祖联手封印魔剑后,就神秘失踪了,原来一直葬在镜湖的密室里。
黑猫跳到青铜棺上,用爪子扒拉着棺盖。温叙上前,将玄铁剑插入棺盖的凹槽,剑穗银线与棺盖上的徽记重合,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个紫檀木盒,盒上刻着“双生血契,世代守护”八个字。
苏放伸手拿起木盒,打开后,里面装着半块玉坠——与他母亲的玉坠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的是“温”字,还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是曾祖母的字迹。
“温兄,你看!”苏放翻开日记,其中一页写着:“癸未年冬,萧氏余孽欲盗魔剑,吾与温氏先祖设下血咒,若有萧氏后人触碰魔剑,必遭血咒反噬,唯双生血契可解...吾孙媳(苏放母亲)身怀双脉,需以玉坠为引,守护苏温两家血脉...”
“双脉?”温叙皱起眉,看向苏放,“你母亲是苏门圣女,又有温家血脉?”
苏放点头,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话:“娘说她的外婆是温家的人,当年为了躲避萧鹤年的追杀,才嫁给了我外公。”他拿起木盒里的玉坠,与自己母亲的玉坠拼合,正好组成完整的“苏温”二字,“这就是双生血契的钥匙!”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突然关上,墙壁上的护脉灯变成诡异的红光。苏放感到体内的血咒突然发作,喉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喷在玉坠上。玉坠瞬间发出刺目红光,与青铜棺后的阴影产生共鸣——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穿着云舒的药庐服饰,手里握着染血的手术刀!
“云舒姨?”苏放震惊地看着她,“是你?”
云舒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眼神变得冰冷:“苏放,温叙,你们终于发现了。”她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半张带着伤疤的脸——是萧鹤年的义女,当年被他们以为已经死去的假赵盟主!
“是你!”温叙的玄铁剑瞬间出鞘,剑刃对着假云舒,“你没死?林叔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林舟?”假云舒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染血的木牌,正是林舟的“舟”字牌,“他早就被我杀了,现在在药庐里的,不过是我的傀儡罢了。”
苏放的身体晃了晃,若不是温叙扶住他,差点摔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鹤年已经死了,你还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假云舒的眼神变得疯狂,“萧盟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在街头了!你们毁了他的大业,我就要毁了你们,毁了苏门和温家,完成他的遗愿!”
她挥手示意,密室的墙壁突然裂开,十几个黑衣杀手冲了出来,手里握着泛着绿光的弯刀——是萧鹤年的余党!
温叙将苏放护在身后,玄铁剑横扫,剑风对着杀手们砍去。苏放也拔出短剑,忍着血咒的疼痛,对着杀手的破绽刺去。两人配合默契,温叙的玄铁剑刚猛,负责正面攻击,苏放的短剑灵活,负责偷袭,很快就解决了几个杀手。
假云舒见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药瓶,往地上一摔——黑色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密室,杀手们的眼睛变得通红,像被控制的傀儡,疯狂地朝苏放和温叙冲来。
“是摄魂散!”苏放捂住口鼻,对着温叙大喊,“别吸入烟雾!”
温叙点头,从怀里掏出谢清辞留下的解毒药,递给苏放一粒,自己也吞了一粒。他横剑挡住杀手的攻击,却没注意到假云舒正悄悄绕到苏放身后,手里的手术刀对着苏放的后心刺去!
“小心!”苏放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温叙,自己却被手术刀刺中肩膀,鲜血瞬间渗了出来。他反手用短剑对着假云舒的手腕砍去,假云舒惨叫一声,手术刀掉在地上。
温叙趁机冲过来,玄铁剑对着假云舒的胸口刺去。假云舒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半块魔剑残片——正是当年他们没找到的最后一块核心残片!
“你们别过来!”假云舒将残片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不然我就捏碎残片,让整个密室都被魔剑的剑气吞噬,咱们同归于尽!”
温叙和苏放对视一眼,都停下了动作。苏放的肩膀还在流血,却强撑着开口:“你以为捏碎残片就能威胁我们?当年我们连完整的魔剑都能封印,何况这半块残片!”
假云舒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不肯放弃:“我知道你们有双生血契,可你们别忘了,苏放体内还有血咒!只要我催动残片,血咒就会发作,他会比我先死!”
苏放的心脏猛地一紧,体内的血咒果然开始躁动,喉头又涌上腥甜。温叙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安稳的力量:“别怕,我在。”他转头看向假云舒,眼神冰冷,“你以为我们没准备吗?”
他从怀里掏出双生玉佩的残片,与苏放手里的残片拼合。两块残片发出金光,与青铜棺里的玉坠产生共鸣,整个密室突然震动起来,墙壁上的苏门和温家徽记同时亮起,对着假云舒发出金色的光束!
假云舒惨叫一声,手里的魔剑残片被光束击飞,掉在地上摔碎了。温叙趁机冲过去,玄铁剑对着她的手腕砍去,假云舒被制服,跪在地上,眼神里满是不甘。
“萧鹤年的余党,终于肃清了。”苏放松了口气,靠在温叙怀里,肩膀的伤口还在疼,却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温叙抱着他,伸手帮他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嗯,以后再也不会有危险了。”
密室的石门缓缓打开,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黑猫跳到苏放怀里,蹭了蹭他的脸颊,毛发又变回了原本的姜黄色,恢复了“松松”的模样。
“我们回家。”温叙抱起苏放,往密室外面走。走出荷花池时,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泛着耀眼的光。
回到小院,温叙帮苏放处理好伤口,又煮了热腾腾的松针茶。苏放靠在他怀里,手里握着拼合完整的双生玉佩,心里满是安稳。
“温兄,”苏放轻声说,“等我好了,咱们就去葬剑谷,把曾祖母的墓迁回苏门祖祠,好不好?”
“好。”温叙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还要去看林叔,虽然他...但我们要好好安葬他。”
苏放点头,靠在温叙怀里,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小院里,松松在竹椅旁睡着了,玄铁剑斜倚在廊柱上,剑鞘上的雪已经融化,泛着淡淡的青光。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阴谋和危险都已过去。他们终于可以在镜湖的小院里,安稳地煮茶、看荷花、养猫,过上他们一直向往的日子——岁岁年年,彼此相伴,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