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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审罪

骨语探微

方知礼被押回宁府时,天已全黑。后院的柴房被临时改成了囚室,亲兵将他按在冰冷的石凳上,粗麻绳勒得他手腕发红,却仍在不停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再无半分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宁决没立刻去审他,只让亲兵守在柴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回房换了身素色常服,又让张妈端来两碗热汤,递了一碗给宁慧悠:“先垫垫,等会儿还有得忙。”

宁慧悠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才稍稍安定些。方才在破庙撞见方知礼时,他那副癫狂的模样实在吓人,此刻回想起来,后背还泛着冷意。“娘,您打算怎么审他?”她小声问。

宁决喝了口汤,眉头皱着:“他现在跟疯了似的,硬审怕是问不出什么。得等他冷静下来,再一点点敲开他的嘴。”她顿了顿,看向宁慧悠,“那三具尸骨,我已经让人送去衙门,请仵作验了。等验尸结果出来,加上晚晴的死和他偷东西的罪证,足够让他定罪了。”

“可我总觉得……他还有事瞒着。”宁慧悠捏着汤勺,“他刚才在破庙说,宁家早就被他掏空了,这话会不会是真的?”

宁决放下汤碗,脸色沉了沉:“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查清楚。这几日你好好歇着,府里的事我来处理。”

“我不碍事的。”宁慧悠连忙道,“娘,让我跟着您吧,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她知道自己前世做仵作时,见过不少犯人,也懂些审人的法子,或许能派上用场。

宁决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但你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冲动。”

母女俩歇了半盏茶的功夫,估摸着方知礼该冷静些了,才起身往柴房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砰”的撞墙声,夹杂着方知礼的嘶吼:“宁决!你放我出去!我是你丈夫!你不能这么对我!”

宁决推开门,冷眼看着他。方知礼见她进来,立刻停止撞墙,眼里却还带着血丝,死死盯着她:“宁决,你敢关我?你就不怕朝廷怪罪?我可是宁家的女婿!”

“女婿?”宁决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你杀了我女儿,杀了府里的丫鬟,还想偷宁家的东西谋反,你也配叫宁家的女婿?”

“我没杀悠儿!”方知礼急道,“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还有晚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井里的!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宁慧悠在一旁开口,声音冷冷的,“那晚晴手里攥着的半块玉佩怎么说?那上面刻着你的名字。还有乱葬岗的尸骨,你挖它们做什么?”

方知礼被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仍嘴硬:“玉佩是她偷我的!尸骨……尸骨是我以前埋的野狗!跟人没关系!”

“野狗?”宁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冷得像要杀人,“野狗会戴刻着‘李’字的木牌?方知礼,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提到“李”字木牌,方知礼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里的凶光也弱了些,多了丝慌乱。

宁慧悠看在眼里,知道这是突破口。她上前一步,放缓了语气:“爹,事到如今,你说实话吧。你杀的到底是谁?是不是你入赘宁家前的同乡?”

方知礼的身子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却还是不肯开口。

宁决松开他的衣领,沉声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已经让人去你老家查了,你当年离开江南时,是不是有个姓刘的同乡突然失踪了?还有那个刻着‘李’字的人,是不是也是你的同乡?”

方知礼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宁决冷冷道,“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其实早就留下了蛛丝马迹。”

方知礼沉默了。柴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石凳上,声音沙哑:“是……是我杀的。”

宁慧悠和宁决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姓刘的,叫刘三,是我同乡。”方知礼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当年我想去京城赶考,可家里穷,没钱做盘缠。刘三说他手里有笔钱,能借我,可他……他是想让我帮他运私盐!我不肯,他就威胁我,说要去官府告我偷了他的钱。我一时慌了神,就……就趁他不注意,把他推下河淹死了。”

“那姓李的呢?”宁慧悠追问。

“姓李的叫李老四,也是同乡。”方知礼的声音更低了,“他知道我杀了刘三,就一直要挟我,让我给他钱。后来我入赘宁家,日子好过了些,他就找上门来,说要跟我分宁家的财产。我怕他把事捅出去,就……就把他骗到乱葬岗,用锄头把他打死了,埋在了那儿。”

“那第三具尸骨呢?”宁决问道。

方知礼的身子抖了抖,眼里闪过丝恐惧:“是……是个过路的商人。我杀了李老四后,心里慌得很,怕被人发现,就想找个地方躲躲。路过城外时,撞见那个商人,他好像看到了我身上的血,我就……我就把他也杀了,一起埋在了那儿。”

一口气说了三个死者的事,方知礼像是脱了力,瘫在石凳上,眼神空洞。

宁慧悠听得心里发冷。为了钱,为了掩盖罪行,他竟然连杀三个人,还能心安理得地在宁家待这么多年,装出温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给我下牵机散,也是为了吞掉宁家的财产?”宁决又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方知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丝狠戾:“是!你宁决什么都比我强,在你面前,我就像个摆设!宁家的兵权,宁家的家产,凭什么都归你?我入赘宁家这么多年,受够了别人的白眼!我早就想好了,等你死了,宁家就是我的天下!悠儿……悠儿撞见了我和晚晴的事,她要是告诉你,我的计划就全毁了,所以我才……”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故意推原主下台阶的。

宁决的脸色彻底黑了,抬手一巴掌扇在方知礼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方知礼的脸上立刻起了个红印。

“你这个畜生!”宁决的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杀意,“我宁决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种东西!”

方知礼被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癫狂:“打啊!你打死我啊!就算我死了,你宁家也回不到以前了!我早就把宁家的地契偷偷卖了不少,还跟你手下的几个副将说了你不少坏话,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宁慧悠心里一惊——地契被卖了?还有副将被挑拨了?这方知礼果然早就计划好了!

“你胡说!”宁决厉声喝道,“我手下的副将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会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方知礼得意地笑,“那个王副将,他儿子在我手里呢。我跟他说,只要他帮我,我就保他儿子平安,否则……”

“你把王副将的儿子怎么了?”宁决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王副将是她最信任的手下之一,儿子才五岁,若是出了什么事……

方知礼被她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嘴硬:“我没把他怎么样,就是把他藏起来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

“你还敢谈条件?”宁决的手攥得更紧了。

“娘,别冲动。”宁慧悠连忙拉住她,“王副将的儿子要紧,不能跟他硬来。”她看向方知礼,“你先告诉我们,王副将的儿子被藏在哪儿了?只要你说了实话,我们可以不杀你,让你去衙门认罪。”

方知礼看了看宁慧悠,又看了看宁决,眼里闪过丝犹豫。他知道自己现在落在她们手里,想跑是不可能了,但若是能以此为筹码,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我可以告诉你们。”方知礼迟疑着开口,“但你们得保证,不能伤害我。”

“只要你说实话,我们就不伤害你。”宁决冷冷道,“但衙门该怎么判,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方知礼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王副将的儿子被我藏在京郊的一个破窑里,有两个同乡看着。你们要是想救他,就不能带太多人去,也不能惊动衙门。”

宁决皱了皱眉——不带太多人,还不能惊动衙门,这分明是想耍花样。

“娘,我去。”宁慧悠突然开口,“我带两个人去就行,不会惊动别人。您留在府里看着他,以防他耍花招。”

“不行!”宁决立刻反对,“太危险了!方知礼的同乡肯定不是好人,你去了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娘,没事的。”宁慧悠安抚道,“我有分寸。再说了,王副将的儿子不能等。方知礼现在在咱们手里,他的同乡不敢轻易伤害孩子的。”她看向方知礼,“你最好祈祷你的同乡别耍花样,否则……你知道后果。”

方知礼连忙点头:“不会的!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只要拿到钱就放人!”

宁决犹豫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你去。带老周和两个身手好的亲兵去,万事小心。若是有危险,立刻回来,别硬来。”

“我知道了娘。”宁慧悠点头,又对不住开口,“你把破窑的具体位置说清楚。”

方知礼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破窑的位置,还说了两个同乡的模样。

宁慧悠记牢了,立刻带着老周和两个亲兵往外走。刚出柴房,老周就低声道:“姑娘,这方知礼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想设圈套害您。咱们要不要多带些人?”

“不用。”宁慧悠摇头,“带太多人去,反而会打草惊蛇。咱们就按方知礼说的,带两个人去,先看看情况再说。”她心里有数,方知礼现在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命,只要他还在宁决手里,他的同乡就不敢轻易伤害王副将的儿子。

三人快马加鞭往京郊赶去。夜色很深,路上几乎没人,只有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快到破窑时,宁慧悠让老周和亲兵把马藏在树林里,三人步行往破窑靠近。

破窑在一个山坳里,看着很破旧,门口挂着盏昏暗的油灯,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姑娘,就是那儿。”老周低声道,指了指破窑。

宁慧悠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先躲在树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里面是她从宁决房里拿的一些银子,故意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朝着破窑喊道:“里面的人在吗?方知礼让我来送钱的。”

破窑里的人影顿了一下,很快就有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走了出来,警惕地看着她:“就你一个人?”

“嗯。”宁慧悠点头,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方大哥说让我一个人来送钱,你们……你们可别伤害我。”

络腮胡汉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只有一个人,还长得娇滴滴的,不像有危险的样子,才放下戒心,朝着破窑里喊了句:“老二,出来看看。”

另一个瘦高个汉子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刀。“钱带来了吗?”他冷冷地问。

“带来了。”宁慧悠举起钱袋,“你们先把孩子放了,我就把钱给你们。”

络腮胡汉子和瘦高个汉子对视一眼,商量了几句,才道:“行。你把钱扔过来,我们就放孩子。”

“不行。”宁慧悠摇头,“我得先看到孩子平安无事才行。”

瘦高个汉子不耐烦了,举着刀威胁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再啰嗦,我就把孩子杀了!”

就在这时,老周和两个亲兵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手里的刀架在了络腮胡汉子和瘦高个汉子的脖子上。“不许动!”老周厉声喝道。

两个汉子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惨白。“你……你们耍诈!”络腮胡汉子结结巴巴地说。

“少废话!孩子在哪儿?”宁慧悠收起钱袋,冷冷地问。

瘦高个汉子不敢再逞强,连忙指着破窑里面:“在……在里面的角落里,睡着了。”

宁慧悠连忙跑进破窑。破窑里很暗,弥漫着股煤烟味。她借着油灯的光,果然看到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盖着件破旧的棉袄,睡得正香。正是王副将的儿子。

她松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脸:“小公子?醒醒?”

孩子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宁慧悠,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爹爹!我要娘亲!”

“别怕别怕,我带你去找爹爹。”宁慧悠连忙抱起他,轻声安抚道。孩子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姑娘,人抓到了,怎么办?”老周在外面问道。

“带回去。”宁慧悠抱着孩子往外走,“交给娘处理。”

老周和亲兵把两个汉子绑了起来,押着往回走。宁慧悠抱着孩子,骑在马上,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什么事。

回到宁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宁决还在柴房等着,见她抱着孩子回来,连忙迎上来:“怎么样?没出事吧?”

“没事娘。”宁慧悠摇了摇头,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张妈,“让张妈先带孩子去歇着,等天亮了再送回王副将府里。”

张妈连忙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走了。

宁决看向被押回来的两个汉子,眼神冷得像冰:“这就是方知礼的同乡?”

“是。”老周点头,“他们承认是方知礼让他们看着孩子的。”

宁决走到两个汉子面前,冷冷道:“方知礼把宁家的地契卖给谁了?你们知道吗?”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不知道。方大哥没跟我们说,只说让我们看好孩子,等拿到钱就走。”

宁决皱了皱眉,又问:“他跟哪些副将说过我的坏话?”

两个汉子还是摇头:“不知道。我们就是来帮忙看孩子的,其他的事都不知道。”

宁慧悠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或许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方知礼利用了。

“娘,别问了。”她轻声道,“先把他们关起来,等处理完方知礼的事再说。”

宁决点了点头,对亲兵道:“把他们关到柴房旁边的空房里,看好了。”

亲兵们应声,押着两个汉子下去了。

柴房里又只剩下宁决、宁慧悠和方知礼。方知礼见宁慧悠抱着孩子回来,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脸色灰败,瘫在石凳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知礼,你的罪证已经确凿了。”宁决冷冷道,“我会把你交给衙门,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

方知礼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像个死人。

宁决不再看他,转身往外走:“悠儿,跟我来。”

宁慧悠跟着宁决走出柴房,来到院子里。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空气里带着清晨的凉意。

“娘,地契的事怎么办?”宁慧悠轻声问。

“只能慢慢查了。”宁决叹了口气,“方知礼肯定把地契卖给了那些想趁机占宁家便宜的人,得一点点找回来。还有那些被他挑拨的副将,我也得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娘,您别太辛苦了。”宁慧悠扶着她的胳膊,“还有我呢,我会帮您的。”

宁决看着她,眼里露出丝欣慰:“好。有你在,娘就放心了。”她顿了顿,又道:“等处理完这些事,咱们就把你外祖母和那三个死者好好安葬了,让他们安息。”

“嗯。”宁慧悠点头。

阳光渐渐升了起来,照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宁慧悠看着宁决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道:宁家不会倒的。有她和娘在,一定能把宁家重新撑起来。

方知礼的罪,会得到惩罚。宁家的冤屈,也会得到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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