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刚过，京郊的枫叶就燃得似火。宁慧悠站在山神庙后的土坳边，指尖捏着半支银钗——钗头是朵碎了的梅花，钗杆弯得厉害，上面还沾着些暗红的泥，泥里缠了根青黑色的发丝。这是今早采药的老汉发现的，土坳里新翻的土下露着块蓝布裙角，往下刨了两尺，就见着具女尸，蜷缩在土坑里，身上穿件半旧的蓝布衫，领口别着块木牌，上面刻着个“苏”字。
“郡主，这尸身怕埋了有十来日了。”仵作蹲在土坑边，用银簪拨开尸身的发髻，“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后脑有个窟窿，是被钝器凿的，这断钗……许是她临死前攥着的。”
“木牌上的‘苏’字是名字？”宁慧悠问采药老汉，“这附近村里有姓苏的年轻女子吗？”
老汉捋着胡子点头：“有！东溪村的苏绣娘！前几日还在村口卖绣活，说要攒钱给弟弟治病呢。她总穿件蓝布衫，跟这尸首上的一样！”
东溪村离山神庙不过四里地。宁慧悠带着人往村里去时，正撞见个瘦高的少年坐在村口老槐树下哭，手里还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我姐呢？她都出去十日了，怎么还不回来……”
“你是苏绣娘的弟弟？”宁慧悠上前问。
少年抬头见是官差，哭得更凶了：“官爷！你们可见着我姐苏晚了？她去城里卖绣活，说好三日就回的！”
宁慧悠让衙役把尸身抬到村口的晒谷场。少年见了尸身，当即哭晕过去，被村民掐着人中救醒后，指着尸身领口的木牌喊：“是我姐！定是被人杀的！我姐老实，怎会遭这毒手！”
等少年缓过劲，宁慧悠才问：“你姐走前，有没有跟人结过仇？”
少年抹着泪摇头：“没有！我姐就爱绣活，平日里帮村里绣嫁妆，谁都待见她。就……就前几日跟西头的张媒婆吵过几句。”
“吵什么？”
“张媒婆说要给我姐说门亲，男方是城里的盐商，我姐不肯，张媒婆就骂她不知好歹，还撕了她的绣帕。”少年道，“我姐回来还说张媒婆势利，气得晚饭都没吃。”
张媒婆住在村西头的小院子里，正坐在院角择菜，见官差进来，手里的菜篮子“当啷”掉在地上：“官……官爷找我何事？”
“苏晚死了，你知道吗？”宁慧悠开门见山。
张媒婆脸色白了白，点头道：“听说了……真是可惜。前几日吵嘴是我不对，我还想找她赔个不是呢。”
“苏晚走的前一日夜里，你在哪儿？”
“在……在屋里给人写庚帖，邻村的王婶能作证。”张媒婆连忙道。
宁慧悠没说话，目光落在院墙上的绣绷上——绷上绣着朵梅花，针脚和苏晚手里的帕子分毫不差。“这绣活是苏晚帮你做的？”
张媒婆愣了愣，点头道：“是……是她前几日帮我绣的，说抵我之前撕坏的帕子。”
“她为何不肯嫁盐商？”
张媒婆挠了挠头：“我……我听说是心里有人了。前几日见她总往山神庙跑，像是在等谁。”
宁慧悠让衙役在张媒婆家搜查。在屋梁上摸出个小布包，里面除了些碎银，还有支银钗——钗头也是梅花，只是少了半朵，和山神庙后找到的断钗正好对上。
“这钗是你的？”宁慧悠问。
张媒婆眼神躲闪：“是……是我前几日在山神庙捡的，想着洗干净了戴，还没来得及……”
采药老汉忽然指着钗上的血迹喊：“这是苏绣娘的！前几日她戴这支钗去城里，钗头还没断！”
张媒婆见瞒不住，腿一软蹲在地上：“不是我杀的！我捡着时她就……就没气了！”
原来张媒婆前几日在山神庙后采野菜，听见林子里有动静，过去一看见苏晚躺在土坳里，后脑流着血，已经没气了。她怕被人误会，就想把尸身拖去深林里埋了，没承想刚拽了几下，就被采药老汉撞见，慌里慌张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银钗都没敢捡。
“那钝器呢？”京兆尹追问。
张媒婆摇头：“没见着……许是被人拿走了。”
仵作忽然凑到宁慧悠耳边低声道：“郡主，死者的指甲缝里有些胭脂末，不是村里卖的那种，倒像是……城里‘香雪楼’的胭脂。”
胭脂末？宁慧悠想起东溪村外的官道——前几日有个城里的书生路过，在村口歇脚时，还买过苏晚的绣活。村民说那书生长得俊，手里总拿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山神庙的景致。
“苏晚死前几日，有没有见过那书生？”宁慧悠问少年。
少年点头道：“见过！那书生叫沈文清，说要娶我姐，还给我姐留了把折扇，说等他回城里取了聘礼就来提亲。”
沈文清是城里的举人，据说家境殷实，前几日去京郊访友，路过东溪村。宁慧悠让人去城里找沈文清，沈文清听说苏晚死了，连忙摆手：“我跟她不熟！就买过她的绣活！”
“苏晚走前，你见过她吗？”宁慧悠问。
沈文清想了想，点头道：“见过！在山神庙前，她说要跟我走，我让她等我几日，我去取聘礼。”
“你给她的折扇呢？”
沈文清眼神闪烁：“丢……丢了！许是掉在山神庙了！”
衙役在山神庙的供桌下找到把折扇，扇面上除了沈文清的字迹，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迹——正是苏晚的血型。
“是你杀的她！”京兆尹厉声道。
沈文清脸色骤变，扑通跪了下来：“不是我！我只是……只是跟她吵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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