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去的时候,苏晚晴已经给双胞胎穿上了薄绒外套。
大宝揪着她的衣角问道:“妈妈今天不穿白大褂吗?”她蹲下来帮小宝系鞋带,头顶蹭到孩子软乎乎的下巴,说:“今天妈妈穿自己的衣服,带你们去玩。”两个小家伙立刻眼睛发亮——他们最喜欢的“玩”,就是去有彩色滑梯的社区诊所。
诊所的玻璃门推开时,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艾草的香气扑面而来。
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姑娘正低头整理疫苗盘,抬头看到她先是一愣,针管“当啷”一声掉在了托盘里:“苏、苏教授?”
苏晚晴把双胞胎抱上候诊椅,大宝立刻去抓墙上的卡通贴画,小宝则盯着护士胸前的小熊挂坠说:“姐姐,糖糖。”护士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摸出水果糖,目光却始终黏在苏晚晴身上:“您……您亲自带孩子来打疫苗?”
“常规五联苗。”苏晚晴翻开疫苗本,指腹抚过上面自己手写的接种记录,“上个月在国外耽搁了,今天得补上。”她抬头时正撞见护士欲言又止的眼神,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想问,大专家怎么不找特需门诊?”
护士的耳尖发红:“我……我刷到过您的演讲视频,您说过‘医学是工具,不是特权’。”
“所以更要让他们像普通孩子一样。”苏晚晴替大宝擦掉嘴角的糖渣,“排号单在前台,我去取。”她转身时,小宝突然扑过来拽她的裙角,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抱!”她弯腰把两个孩子都抱进怀里,路过登记台时,有个拎菜篮的老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快速按了两下——苏晚晴注意到了那抹闪光,但没有阻止。
在疫苗接种室里,大宝攥着护士的小熊挂坠,小宝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针戳进皮肤的瞬间,两个小家伙同时抽了下鼻子,却都没哭。
护士举着棉签的手悬在半空:“这……这是?”
“他们会互相疼。”苏晚晴按住小宝的胳膊,替大宝揉接种的地方,“大宝怕疼,小宝就忍着;小宝想哭,大宝就憋着。”她低头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像小树苗缠在一起生长,谁都不肯先弯。”
护士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从诊所出来时,晨雾已经散成了薄纱。
苏晚晴刚把双胞胎塞进儿童座椅,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得发烫。
她打开微信,程秘书的消息弹了出来:“视频上热搜了,标题是‘最硬核妈妈的选择’。”
她点进链接,画面里是方才诊所的监控视角:穿米色针织衫的女人蹲在候诊椅前,两个小家伙扒着她的肩膀,一个往她头发上别贴纸,一个把糖纸折成小飞机塞进她手心。
配文是路人写的:“原来大专家带娃和我们一样,会被小朋友拽着买糖,会蹲下来系三十次鞋带。”
评论区像被掀翻的蜂巢。
“之前骂她炒作的人呢?人家只是想让孩子当普通小孩!”
“看小宝揪她衣角的样子,和我家娃一模一样,这哪是实验体母亲,就是个普通妈妈啊!”
“沈念秋说她拿孩子做实验?监控里她连疫苗都要自己盯着,这叫实验?”
苏晚晴划到最后一条评论时,手机又响了。
程秘书的国际长途打了进来,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全球三大预印本平台同步了《火麟计划全纪实》摘要,带原始数据哈希值验证。标题我用了您说的——‘请世界帮我守住这份真相’。”
“辛苦。”苏晚晴望着后视镜里两个玩得正开心的孩子,“数据加密了吗?”
“三重量子加密,除非他们能黑进月球基站。”程秘书顿了顿,“有个德国教授已经转发了,配文是‘这可能是本世纪最黑暗的医学骗局’。”
挂掉电话时,方警官的号码跳了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是在警车里:“根据陈默的行动日志,锁定了‘涅槃协议’七名核心成员。三个在境内,最近都在往东南亚转钱——其中一个是林薇的私人律师,也是沈念秋的法律顾问。”
苏晚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资金流转移了?”
“转到东南亚某干细胞研发中心,注册名很有意思,叫‘新黎明’。”方警官压低声音,“我申请了跨境协查令,同时把线索抄送你。”
她盯着手机地图上那个标注点,突然想起东港那晚,沈念秋登船时的冷笑。
“老周。”她拨通船运中介的电话,“我要查东港‘白鹭号’的注册港信息,现在。”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时,顾承渊出现在她新租的公寓楼下。
他没穿西装,套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手里捏着个银色U盘,像捏着块烧红的炭。
“我爸临终前给的保险库密钥。”他把U盘递过来,指节泛白,“里面有火麟计划最初的审批文件,签字人是沈念秋他爸——他们从一开始就串通好了。”
苏晚晴没有接。
她望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三天前他跪在门外哭着说“我不知情”,想起沈念秋在论坛上被带走时,他站在人群最后面,眼神像淬了冰。
“你不是借口,她是棋手,我们都是棋子。”顾承渊喉结动了动,“但现在,我想站在你这边。”
风掀起他的帽檐,露出额角一道淡白的疤——那是三年前她撞车时,他为护她撞在车门上留下的。
苏晚晴突然伸手接过U盘,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可以帮忙,但不准靠近我和孩子。”她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皮肤,“再骗我一次,我毁掉的不只是计划。”
顾承渊的肩膀抖了抖,最终只说了句:“好。”
搬家是在深夜。
小川开着辆挂外地牌照的商务车,后视镜里始终跟着辆银色货车。
苏晚晴抱着双胞胎坐在后排,小宝趴在车窗上数星星,大宝突然拽她的袖子:“妈妈,后面的车车坏了,一直闪灯。”
小川的手在方向盘上收紧。
下一秒,货车突然加速冲了过来!
他猛打方向撞向路边花坛,轮胎擦着路沿发出刺耳的尖叫。
苏晚晴护住两个孩子,额头磕在座椅靠背上,眼前炸开金星。
“系好安全带!”小川吼了一嗓子,反手按下驾驶座下的按钮。
电磁脉冲装置启动的瞬间,货车的车灯全部熄灭。
两个蒙面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臂章上的白鹭标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保护孩子!”苏晚晴把双胞胎塞进座椅缝隙,自己挡在前面。
小川抄起车载安全锤冲下车,和蒙面人扭打在一起。
警笛由远及近时,其中一个蒙面人突然甩出微型注射器,苏晚晴本能地偏头,针头扎进她的肩颈——
“妈……妈疼。”大宝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回头,见两个孩子正扒着座椅缝隙看她,小宝的小脸皱成一团:“妈妈疼,小宝也疼。”
方警官带着特警冲过来时,苏晚晴正扯下注射器标签。
“目标:S.Y. 子代A型。”她捏着那张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们不怕我,怕的是我的孩子能自然传承共感——这才是他们真正想灭绝的东西。”
深夜的书房里,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冷白光刺痛眼睛。
视频里的老院长头发全白,对着镜头直发抖:“我把女儿送上试验台,以为能救她……可当我看到另一个女孩——苏晚晴,她不用药、不训练,就能感知他人痛楚时,我才明白,我们造出来的不是神,是怪物。”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泛黄照片:年轻的沈父搂着襁褓中的婴儿,背后用红笔写着“S1实验体”。
苏晚晴的手指抚过屏幕上那个婴儿的脸——和沈念秋年轻时的照片,有七分相似。
她合上电脑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
手机地图上,“X9研究站”的坐标在东南亚海域闪烁,像颗待拔的毒牙。
“你们以为我在逃?”她对着窗外的晨曦轻声说,“不,我是来找你们算账的。”
晨雾彻底散去时,一架小型私人飞机滑入东港跑道。
舱门关闭前,苏晚晴最后看了眼睡在后座的双胞胎——他们的小手还紧紧攥着彼此的手腕,像两株根系缠绕的小树苗。
清晨六点,医院地下档案室的金属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苏晚晴戴上乳胶手套,手电筒的光扫过积灰的档案架,最顶层的盒子上,“1998年实验体档案”几个字,在尘埃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