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打印机仍在嗡鸣,苏晚晴弯腰拾起刚吐出的结构图,纸张边缘还带着机器余温。
她的指尖划过“主控室通风管道直径45cm”的标注,左肩胎记突然又烫起来,像有人用烧红的炭块抵着皮肤——这是第三次校准的信号。
昨夜她闭眼冥想时,记忆里的岛屿轮廓与胎记的灼痛重叠了三次,每次浮现的通风管道位置都分毫不差。
她抓起红笔,在B区三层主控室下方重重画了个圈,笔尖戳得纸背凸起:“检修井口,入口。”
“苏医生。”小川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工装裤沾着晨露,“直升机半小时后起飞。”他接过图纸时,指腹擦过那个红圈,“需要我带爆破组?”
“不用。”苏晚晴扯下白大褂系在腰间,露出里面深色战术衣,“碰带‘辉光’标识的线路,触发的不是警报,是记忆清除程序。”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随着绷紧的下颌线跳动,“那些孩子的记忆,我要完整带回来。”
小川喉结动了动,把图纸小心折进防水袋:“明白。”他转身要走,又顿住,“您……真不跟我们一起?”
“沈念秋认识我。”苏晚晴扯了扯志愿者制服的领口,蓝白条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但她认不出‘国际医疗援助团’的林医生。”
话音未落,地下室铁门被撞开。
方警官的警服还带着潮气,公文包“啪”地拍在桌上,屏幕亮着刚接收的邮件:“联合国调查组批了,你们以独立医学见证团名义登岛,48小时。”他推了推眼镜,“但超时的话,我就算开着警艇追过去也捞不回人。”
苏晚晴扫了眼邮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推过去:“厉明舟签的《未成年人共感监测伦理声明》,提前给国际医学会备案。”她的指甲在“伦理”二字上敲了敲,“如果岛上有儿童实验体,这是我们带走他们的法律依据。”
方警官翻到最后一页的签名,抬头时眼里闪过赞许:“你不是去打架的。”
“我是去收孩子的。”苏晚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像钢刀出鞘的嗡鸣。
楼梯口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小川立刻挡在苏晚晴身前,却见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闪进来,怀里抱着药箱——是沈曼。
她的发梢滴着水,显然是从后门的芦苇荡绕进来的。
“给小川的。”她把微型U盘塞进小川手心,指尖抖得厉害,“净化基金会的加密密钥,还有……”她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窗户,“下周演示名单里有两个孩子,六岁和八岁,流浪儿,表姐说他们‘不完整’,要‘重启’成合格载体。”
苏晚晴站在二楼阴影里,看着沈曼泛红的眼尾——那是哭过的痕迹。
她没动,只对躲在监控室的程秘书使了个眼色。
电脑很快响起“滴”的一声,程秘书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出来:“破译了!有段音频,沈念秋说‘直播开始就激活S级抑制剂,让他们在镜头前抽搐,但别死’。”
苏晚晴的手指扣住窗台,指节发白。
楼下的沈曼还在说:“表姐总说……”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抬头看向二楼,目光精准地撞进苏晚晴的眼睛里。
两秒后,沈曼猛地低头,抓起药箱往外跑,药瓶在箱子里撞得叮当响。
“苏医生?”程秘书的声音带着不安。
“她动摇了。”苏晚晴松开手,窗台上留下四个月牙形的印子,“但还没彻底站过来。”她转身走向无人机操控台,屏幕里,白色直升机正掠过海面,却在接近无人岛时突然倾斜——强气流来了。
“小川报告!”耳麦里炸开电流声,“直升机迫降邻近礁盘,需要徒步穿越海沟!”
“注意警戒系统。”苏晚晴盯着无人机画面里的主岛,“那岛以前是白鹭集团的实验基地,可能有自动炮塔。”
话音未落,画面里腾起一串火花。
小川的声音带着喘息:“炮塔扫射!陈默,快——”
陈默的声音冷静得像冰:“是白鹭旧式系统,声纹识别。”他摘下战术耳机,从口袋里摸出个MP3,“当年沈念秋给实验体植入芯片时,我录过她的声音。”
“播放。”苏晚晴捏紧操纵杆。
耳机里传来沈念秋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冷硬:“植入位置偏移0.3mm,重新来。”炮塔的红光突然顿了顿,像在辨认声源。
小川抓住机会,拽着陈默扑进气象站废墟,锈迹斑斑的铁皮门“哐当”砸在他们身后。
“安全。”陈默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呼吸,“继续前进。”
苏晚晴切换无人机视角,主岛主楼前,沈念秋正站在演讲台后调试设备。
她穿了件纯白研究服,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那是“净化基金会”的标志。
身后大屏滚动播放着“共感疾病化”宣传片,几个国际记者正架着摄像机对准她。
“直播倒计时十分钟。”程秘书的声音从耳麦传来。
苏晚晴扯下志愿者胸牌别在胸前,最后检查了一遍袖管里的手术刀。
她走向主楼侧门时,晨雾还未散尽,大理石台阶沾着露水,踩上去滑溜溜的。
门廊下的感应灯突然亮起,她在阴影里停住,从贴身衣袋摸出枚银针——这是母亲留下的,当年给她治高热时用的。
针尖抵住左肩胎记边缘,她闭了闭眼。
刺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脑海里突然炸开一片白光:透明培养舱里,两个幼童蜷缩着,脑部插满光纤,监控屏上跳动着“X901/02”,生命体征同步率97.3%。
“找到目标了。”她对着耳麦低语,声音发颤,“他们在做活体镜像——不是清除记忆,是复制共感能力。”
门内传来脚步声,皮靴踩在大理石上的脆响越来越近。
苏晚晴迅速闪进消防通道的阴影里,手术刀从袖管滑进掌心,冰凉的刀柄贴着指腹。
保安的身影出现在侧门口,手电筒的光扫过她方才站的位置,又移向台阶。
她盯着保安的后背,心跳声盖过了耳麦里的杂音。
不是恐惧,是猎手看见陷阱终于启动的兴奋——沈念秋设了二十年的局,今天该收网了。
远处突然传来电子音,模糊却清晰:“直播倒计时,十、九……”
苏晚晴的眼神冷得像刀,刀尖在掌心压出红痕。
她望着主楼大厅方向,那里有沈念秋的声音飘出来,带着惯常的温和:“麻烦把背景板再调亮些。”
而在她的脑海里,培养舱中幼童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们的手指,正缓缓贴上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