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海风撕开一道缝隙时，沈念秋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迈上演讲台。
纯白研究服的银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抬手整理领口徽章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弹奏钢琴，直到听见程秘书在耳麦里说"直播倒计时三十秒"，嘴角才泄出一丝志在必得的弧度。
"各位媒体朋友，"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到整个大厅，"今天将是人类对抗共感疾病的历史性时刻。"背后大屏应声亮起鲜红标语——"告别痛苦遗传，迎接纯净新生"。
台下记者的快门声连成一片，几个举着"净化基金会"应援牌的志愿者开始有节奏地鼓掌。
观众席第三排，沈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台上那个与自己共事三年的女人，忽然想起昨夜苏晚晴给她看的监控录像：暴雨夜的实验室里，沈念秋捏着她的下巴说"你的共感能力很适合当实验对照组"，针管扎进后颈时，她疼得咬破了舌尖。
此刻她的手机正藏在掌心，推流界面的进度条爬到98%，全球三大医学平台的弹窗已经在她脑海里预演过无数次。
"接下来要介绍的，是全球首例公开记忆清除术的受术者。"沈念秋转身示意助手推来移动病床，蓝白条纹被单下露出个七岁女孩的发顶，"她因母亲的共感创伤后遗症......"
"上传完成。"耳麦里传来程秘书的提示音。
沈曼的指尖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最终重重按下。
几乎同一时间，演讲台后的大屏突然闪起雪花点。
沈念秋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伸手去按控制台，却见雪花里浮出模糊影像——昏暗实验室，十二岁的苏晚晴被固定在手术台上，后颈皮肤被划开一道小口，银色芯片在镊子尖端泛着冷光。
画外音是陈默的录音，带着电子变声的机械感："S.Y.未经同意接受神经接口Ⅰ型植入，编号S07，日期2007年9月18日。"
台下响起抽气声。
有记者举起手机对准大屏，闪光灯如暴雨般砸向演讲台。
沈念秋的瞳孔骤缩，她猛拍控制台，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声响："切断信号！
快切断——"
影像毫无预兆地切换。
这次是更清晰的画面：二十岁的沈念秋穿着同样的白大褂，怀里抱着昏迷的年轻女孩，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说天气："接我的备份链，让她替我活。"女孩的脸渐渐清晰——竟是与苏晚晴有七分相似的轮廓。
"这是......"美联社记者率先站起来，"您说的'记忆清除'，其实是记忆复制？"
"假的！
这是合成影像！"沈念秋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抓起桌上的激光笔指向大屏，却见所有记者的镜头都对准了她颤抖的指尖。
与此同时，B区地下层的通风管道里，陈默正用袖口擦去额角的汗。
他握着那把老式铜钥匙的手稳得反常——这是他十年前参与基地建设时，趁工头打盹藏进工具箱的。"到了。"他压低声音，用钥匙撬开检修板，铁锈混着灰尘簌簌落下。
小川先滑了下去。
主控室的蓝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他迅速将便携终端接入主机接口，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厉明舟的程序需要共感波形......找到了！"屏幕上跳出两个跳动的绿色波形图，"这是双胞胎的脑电频率。"他输入指令的手顿了顿，"现在要反向注入核心系统。"
"这不是入侵。"陈默想起苏晚晴说的话，喉结动了动，"是唤醒真正的主人。"
警报声骤然响起时，小川按下确认键。
整座基地的灯光开始闪烁，像有人在疯狂调节亮度。
主控室的监控屏上，培养舱里的孩子们同时睁开眼，原本混沌的瞳孔泛起微弱蓝光——像两盏被突然点亮的小灯。
苏晚晴在关押区的走廊里跑得膝盖发疼。
她怀里的医疗包撞着大腿，手术刀的刀柄硌得生疼。
第三间密室的电子锁在她掌心发烫，当血液渗进感应区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像炸雷般响起："S1权限认证通过，欢迎归来。"
她愣了半秒。
门开的刹那，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两个孩子蜷缩在墙角，女孩的手腕还戴着编号手环，男孩的指甲缝里全是血渍——不知道抓了多久的墙面。
"我是妈妈的朋友。"她蹲下来，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轻软，"现在带你们回家。"
男孩突然抬头。
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泉水里的玻璃珠："你身上......有光的味道。"
苏晚晴的鼻子发酸。
她脱下外套裹住两个孩子，布料摩擦的声响惊得女孩一颤。"别怕。"她摸摸女孩的发顶，触感像沾了水的蒲公英，"小川哥哥说，撤离路线在......"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她的话。
前方走廊的合金闸门"轰"地落下，红外狙击系统的红光在地面织成网。
苏晚晴抱着孩子贴紧墙壁，能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国际刑警组织已发布红色通缉令......"方警官的广播突然在头顶炸响，"沈念秋涉嫌跨国人口贩卖、非法人体实验等多项罪名......"
几个端着枪的安保人员跑过转角，听见广播声脚步一顿。
其中一个年轻的放下枪，喉结动了动："队长......"
"快走！"苏晚晴趁机拽着孩子往反方向跑。
转过弯时，高跟鞋的脆响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见沈曼站在走廊尽头，电击枪的蓝光在她掌心跃动。
"沈曼？"苏晚晴的声音发颤。
沈曼没有回答。
她对着追来的安保按下开关，电流的噼啪声中，她的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
她望着苏晚晴怀里的孩子，嘴唇无声开合——是"替我看看春天"。
追兵的喊叫声近了。
沈曼转身冲向另一侧走廊，她的白衬衫很快被阴影吞没，只余下电击枪的蓝光在转角处闪了闪，像颗坠落的星。
苏晚晴抱着孩子跑得更快了。
咸湿的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她看见码头的轮廓在晨雾里逐渐清晰。
海平线上，一艘挂着红十字旗的救援船正劈开波浪，船头的探照灯扫过她的脸，亮得人睁不开眼。
两个孩子在她怀里缩成一团，男孩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衣角。
苏晚晴摸了摸医疗包，里面的稳定剂针剂贴着她的掌心，凉丝丝的。
等上了船，她想，等上了船......
救援船的汽笛声盖过了警报声。
苏晚晴踩着摇晃的跳板冲上去时，船医已经举着血压计迎过来。
她把孩子交给护士的瞬间，男孩突然抬头："姐姐，春天......有花吗？"
苏晚晴的手指在医疗包上顿住。
她望着海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光落在孩子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混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像首不太连贯的歌。
"有。"她摸出针剂，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等你们好了，我带你们去看最漂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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