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她摘下绷带，不是认输

第91章 她摘下绷带，不是认输

清晨六点的消毒水味在急诊科走廊里漫得发苦。

苏晚晴摘下手术帽时，发梢的汗珠顺着后颈滑进衣领，她却浑然未觉——连体婴儿分离手术做了七个小时，她的右手还在微微发颤，那是长时间捏持显微镊留下的惯性。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雾气，她扯下口罩，镜中人脸色泛青，眼下乌青像被人打了两拳。

刚解开手术服的系带，外头突然炸开一片喧哗。

"苏医生！"

"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金属门被拍得咚咚响。

苏晚晴顿住动作，透过磨砂玻璃看见七八个举着话筒的身影，镜头的红光像一群饿极的眼睛。

她伸手理了理白大褂下摆，指节在布料上压出浅痕——半小时前护士说有媒体堵在住院部大厅，她以为是普通采访，没想到追到了更衣室。

"苏医生，X9计划的伦理委员会昨天发声明，说您利用患者做人体实验！"

"您在论坛上说自己是自然共感者，但有知情人士爆料，您后颈有芯片植入痕迹！"

问题像冰雹砸过来。

苏晚晴弯腰从更衣柜底层摸出一卷绷带，指尖在布面上摩挲两下，突然扯断粘扣。

左肩的布料滑下时，暗红胎记在冷白灯光下显形，边缘的环形纹路像被火烙过的年轮。

"这是我出生时就有的。"她推开更衣室门，记者们的闪光灯炸成一片白芒。

她眯起眼，直视最近的摄像机，"二十三年前，我母亲在产房疼得几乎昏过去，护士说她是'对疼痛太敏感'。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共感——她替刚出生的我承受了所有痛。"

有人举起话筒想插话，她抬高声音："他们说这是缺陷，是实验失败的标签。

可我女儿第一次喊妈妈时，她摸着我这块胎记说'像小太阳'。"她的拇指轻轻抚过胎记，"这是我的伤，也是我的证。

我不是谁的影子，我是我孩子的起点。"

人群突然静了一瞬。

有个女记者的睫毛颤了颤，镜头微微下移——苏晚晴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发绳，是双胞胎今早塞给她的"手术好运符"。

三小时后，苏晚晴在医生办公室看热搜时，电脑屏幕亮得刺眼。

词条#苏晚晴胎记#挂在榜首，评论区分成两派：有人截了她抬手指向胎记的画面，配文"演技派把苦难当勋章"；更多人翻出她十年前在山区义诊的视频——那个蹲在泥地里给留守儿童包扎伤口的姑娘，左肩上的暗红印记和现在一模一样。

"苏主任，院长让您去会议室。"实习护士敲门时，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度。

会议室的百叶窗拉着，十二把皮质转椅围出个压抑的圈。

苏晚晴推开门，二十多道目光刷地扫过来——伦理委员会的老教授、外科主任、脑科专家，连平时只在学术会议露脸的基因研究所所长都来了。

"关于'共感者神经联结机制研究'项目..."院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有些躲闪，"最近舆论影响太大，我们需要重新评估..."

"评估什么？"

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茶杯跳了跳。

厉明舟抱着一摞文件夹挤进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奶渍——苏晚晴记得，他今早刚去新生儿科会诊。

他把最上面那份日志拍在桌上，纸页发出脆响："这是双胞胎最近三十天的共感记录。

他们没戴任何监测设备，却能同步回忆起苏医生三个月前被车撞时的疼痛。"

他翻开日志，指着密密麻麻的手写记录："5月12日14:07，苏医生在门诊被患者家属推搡，双胞胎当时在幼儿园，却同时捂着肚子说'妈妈肚子疼'；5月20日凌晨3点，苏医生值大夜班低血糖，两个孩子在睡梦里哭着喊'妈妈头晕'——这些时间点，和苏医生的创伤记忆完全吻合。"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翻页声。

基因研究所所长推了推眼镜："跨时间共振...确实不符合现有芯片编码的延迟规律。"

"所以你们要停的不是一个课题。"厉明舟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敲在青铜上的钟，"是人类情感最原始形态的活体见证。"

散会时，厉明舟故意落在最后。

他扯了扯苏晚晴的衣袖，袖口露出块褪色的卡通补丁——那是他女儿去年硬要缝的。"别再查芯片了。"他压低声音，"你母亲教你的'静心法'，我在二十年前的文献里见过。

那是自然共感者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有真正的共感者才学得会。"

深夜十点，苏晚晴跪在老房子的地板上。

旧樟木箱的霉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香，她翻出母亲的旧毛衣、父亲的军帽，最后在《本草纲目》的夹层里摸到张照片。

照片边缘卷了角，年轻时的母亲穿着蓝布衫，怀里的襁褓裹着淡粉色毯子——那是苏晚晴从小到大盖的小被子。

背景里的研究所大门有些模糊，但"火麟计划·第一代养育观察组"的红漆标语还能辨认。

照片背面的字是母亲的笔迹，墨迹晕开一小块，像滴没擦净的泪："她们选了我做容器，却不知道种子会自己发芽。"

苏晚晴的指尖抵着"容器"两个字，突然想起小时候问母亲"爸爸在哪"，母亲总是望着窗外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此刻她盯着照片里空着的另一侧——那里本该站着父亲，却只有一片模糊的白。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撞在老墙根的回音里，像块碎玻璃。

次日清晨，苏晚晴推开办公室门时，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是沈曼常用的护手霜味道。

她弯腰捡起桌角的录音笔，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播放键按下的瞬间，沈念秋的声音像根冰锥刺进耳膜："她以为胎记是勋章？

那是失败品的标签。

S1实验体必须被清除，否则所有人都会看清，所谓的'天赋'不过是残留数据的回响。"

苏晚晴的呼吸顿住。

下一段音频是监控的电流杂音，接着传来幼童的哭喊："妈妈！

妈妈疼——"那是她三岁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背景里有仪器的嗡鸣，还有手术刀碰撞托盘的脆响。

然后，玻璃外的人影清晰了。

戴火焰胸针的少女抱着手臂，瞳孔里没有温度。

苏晚晴的血液突然冻住——那不是沈念秋，她见过沈念秋二十岁的照片，脸形更圆些。

可监控里的少女，连左眉骨的小痣都和她现在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是..."她对着空气喃喃，手指在录音笔上掐出红印。

凌晨两点，地下档案室的荧光灯忽明忽暗。

苏晚晴输入"共感遗传倾向"时，指尖在键盘上跳了跳。

系统弹出的警告红得刺眼："该文件受三级权限保护。"她正准备退出，屏幕突然闪了两下，黑色背景上浮出一行小字，字体和母亲的日记如出一辙："若你看见这段话，请去找陈默。

他手里有你出生那天的值班记录。"

雨丝打在档案室的窗户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苏晚晴合上电脑时，后颈的芯片位置突然发烫——那是共感来临前的征兆。

她抓起外套往安保部走，闪电劈亮夜空的刹那，她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影子：瞳孔里燃着团火，比任何时候都亮。

陈默的值班室亮着盏小台灯。

苏晚晴推开门时，他正对着老照片发呆——照片里的年轻保安抱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背景是积雪的医院大门。

听见动静，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医生..."他的喉结动了动，手往裤袋里摸，"你来得正好，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风卷着雨点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陈默的表情。

苏晚晴盯着他颤抖的手指，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次，她不追真相，她要亲手撕开谎言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