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巷子里就传来了脚步声。陆执刚把书店门推开条缝，就看见沈砚带着两个工人站在杂物间门口，手里拎着几个大纸箱，还有块蓝色的防尘布。
“先把东西挪出来。”沈砚见他开门，抬了抬下巴，“工人都戴了手套，木架轻拿轻放，你放心。”
陆执赶紧走过去，帮着把纸箱打开。第一个箱子里垫了软布，专门用来放爷爷的木工工具——刨子、凿子被擦得发亮，木柄上还留着爷爷常年握出来的温软弧度；第二个箱子装小物件，木马被裹在旧毛巾里，缺角的耳朵露在外面，像乖乖等着被安置。
工人搬木架的时候，沈砚一直站在旁边盯着，时不时叮嘱“这边扶稳点”“别蹭到墙”。陆执看着他弯腰帮着托住木架底部，浅灰色T恤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了点灰尘，却没像上次那样觉得“扎眼”，反倒觉得踏实。
“先把木马放天井。”沈砚直起身，指了指昨天说好的角落，“木架等下再挪，先确认位置合不合适。”
陆执抱着木马往天井走，脚步放得轻，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他把木马放在墙角，又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觉得角度不对，又上前挪了挪，直到木马的影子正好落在青石板的光斑里，才满意地点点头。
等所有东西都挪到天井，杂物间的拆改也开始了。电钻的声音嗡嗡响，陆执却没像之前担心的那样心慌，反而靠在槐树边，看着沈砚在拆改现场和天井之间来回跑——一会儿去确认墙体拆改的分寸，一会儿回来看看木架有没有被碰着，连工人不小心蹭到绿萝叶子，他都提醒“小心点，别弄断了”。
“歇会儿吧。”快到中午时，陆执端了两杯凉白开过去，递给沈砚一杯，“看你跑了一上午。”
沈砚接过杯子，仰头喝了大半，喉结滚动了两下。他抹了把额角的汗，视线又落回天井：“木架没什么问题，等拆完杂物间，就找木工来加固。”他顿了顿，看向陆执，“下午要是没事，你可以去附近的木工房看看，选块好点的木料，加固的时候能用上，也能顺便看看木工的手艺。”
陆执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地方？我以前都不知道。”
“老城区这边有个老木工房，开了几十年了，师傅手艺好，还藏了不少老木料。”沈砚报了个地址，“下午我让工人盯着，带你过去。”
下午两点，两人往木工房走。老城区的巷子窄，阳光从屋顶的缝隙漏下来，在地上织成碎金。沈砚走在前面，偶尔会侧身让过骑三轮车的老人，还会提醒陆执“这边砖有点滑”。陆执跟在后面，看着沈砚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走路的时候，会下意识避开路边的小石子——好像怕踩着什么似的，透着点不显眼的细心。
木工房在巷尾，门脸不大，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老周木工”。推开门，一股木头的清香扑面而来，屋里摆着各种木料，墙上挂着锯子、刨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窗边刨木头，木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地上。
“周师傅。”沈砚走上前，语气比平时温和，“来麻烦您，帮着加固几个老木架。”
老周抬头看了看他，又扫了眼陆执，笑了：“是小沈啊，上次你帮我修的那把椅子还好用着呢。”他放下刨子，指了指旁边的木料，“要加固老木架？先看看木料，我这儿有几块几十年的老松木，结实得很。”
陆执跟着过去，伸手摸了摸老松木，纹理清晰，触手温润。“就这个吧。”他转头看沈砚，“您觉得怎么样？”
“松木软硬度合适，还不容易变形，用来加固正好。”沈砚点头，又跟老周叮嘱，“木架上有旧痕，加固的时候尽量别破坏，要是有松动的地方，用小钉子补，别用大的。”
老周笑着应了：“放心，我修老物件几十年了，知道轻重。”
从木工房出来，太阳已经西斜。两人往回走，陆执手里拎着一小块老松木的样品，心里踏实得很。“今天谢谢你啊。”他忽然说，“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留这些东西。”
沈砚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个浅弧：“说了，老宅的念想，能留就多留点。”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要是木架有问题，或者想添点什么木工活，直接找周师傅，报我名字就行，他能给你算便宜点。”
陆执笑着点头，脚步轻快了不少。路过巷口的小卖部时，他停住脚：“我请你吃冰棍吧？小时候爷爷总给我买这个，绿豆味的，特别解暑。”
沈砚愣了下，随即点头：“好。”
陆执跑进去，很快拿着两根绿豆冰棍出来，递给沈砚一根。两人站在老槐树下，剥开冰棍纸，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午后的闷热。
“小时候我总跟爷爷抢冰棍吃，他每次都让我，自己只吃个棍儿。”陆执咬着冰棍，声音带着点怀念，“后来他走了，我就再也没跟人抢过冰棍了。”
沈砚咬着冰棍，没说话，只看着陆执的侧脸。夕阳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眼神软乎乎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忽然觉得，这根普通的绿豆冰棍，好像比以前吃过的任何冷饮都甜。
冰棍吃完，两人往书店走。巷子里的蝉还在叫，却没那么聒噪了，风里带着槐花香和木头的清香。陆执拎着松木样品，沈砚走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老宅的改造图纸，在“天井木架加固”那行字旁边，他又添了个小小的冰棍图案，像个藏在图纸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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