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梓渝……
他呆呆地看着田栩宁,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从最深沉的绝望和背叛的冰冷深渊中,一点点、一点点地重新燃起光亮。那光亮起初微弱如萤火,带着不敢置信的震颤,随即,像是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瞬间变得无比明亮、无比滚烫!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惊、狂喜、和更深沉爱恋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光芒!
田栩宁挂断电话,不再看任何人。他转过身,面对着梓渝。
在所有人呆滞、惊恐、绝望的目光注视下,田栩宁伸出手,不是覆盖,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主权般的力道,穿过两人之间那短短的距离,猛地将那个还在颤抖、还在流泪的、单薄的身体,狠狠地、紧紧地拥进了自己怀里!
这一次,不再有犹豫,不再有顾忌。
他用力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着他,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融为一体。他的下巴重重地抵在梓渝冰凉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无比坚定的力量,在梓渝耳边,清晰地宣告:
“听见了?” “老子赔钱。” “但人,是老子的。” “谁也抢不走!”
梓渝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这一次,不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情绪冲击带来的震颤。他反手死死地抱住了田栩宁的腰,将脸深深地埋进对方坚实的胸膛,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田栩宁胸前的衣襟。
他用力地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地点头,喉咙哽咽着,发出破碎却无比清晰的回应: “嗯……听见了……听见了……栩宁……我是你的……你的……”
在这片冰冷的、被绝望和背叛包围的废墟之上,在经纪人面如死灰的注视下,在助理惊恐的眼神中,在门外可能依旧存在的监听下,在全世界铺天盖地的舆论风暴中心——
他们紧紧相拥。
像两棵在狂风暴雨中根系死死缠绕的树,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决绝的方式,宣告着他们的存在,宣告着他们的联结,宣告着他们绝不妥协的孤勇。
天价违约金?行业封杀?全网唾骂?
都来吧!
只要怀中这个人还在,只要这双手还紧紧相握,这地狱,他们一起闯!
赵明那通带着最后通牒意味的电话被田栩宁狠狠挂断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王莉和李峰面如死灰,眼神里最后一点侥幸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被彻底抛弃的恐慌和对未来的巨大茫然。小林和小张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在角落。
田栩宁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更紧地拥抱着怀里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梓渝,感受着他滚烫的泪水浸透自己胸前的衣料。那湿热的触感,奇异地压下了他心中翻腾的暴戾,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好了,都出去。”田栩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我们安静一会儿。”
李峰张了张嘴,最终在王莉怨毒又绝望的目光中,颓然地挥了挥手,带着两个助理,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退出了这个冰冷的牢笼。
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剩下空调单调的送风声。
田栩宁轻轻松开怀抱,双手捧起梓渝泪痕交错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红肿得厉害,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眼神里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杂着惊魂未定、巨大震惊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吓到了?”田栩宁用指腹,极其粗糙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擦去他脸颊上的泪水。
梓渝用力摇头,眼泪却又随着动作涌了出来,他抓住田栩宁的手腕,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栩宁……三亿……那么多钱……我们……我们……”
“钱的事,我来扛。”田栩宁打断他,眼神坚定得如同磐石,“我说了赔,就一定能赔出来。倾家荡产?老子认了!但只要我们人还在,就饿不死!”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梓渝苍白脆弱的脸,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两个在横店跑龙套都抢不到盒饭的小透明。那时候兜里比脸干净,不也活下来了?最坏,不过是回到起点。但这次,我们在一起。”
“在一起”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抚平了梓渝心中最深的恐惧。是啊,最坏能坏到哪里去呢?只要栩宁还在身边,只要还能牵着他的手……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眼泪,重重地点头:“嗯!在一起!回起点……也不怕!”
田栩宁看着他努力坚强的样子,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酸又软。他俯身,在梓渝红肿的眼皮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不带情欲,只有纯粹的疼惜和安抚:“别怕。先睡一会儿,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或许是情绪透支到了极限,或许是田栩宁怀抱的温度和话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梓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在田栩宁的轻抚下,蜷缩在沙发上,很快陷入了不安却异常深沉的睡眠,只是眉头依旧紧紧蹙着,仿佛在梦中也在与巨大的怪兽搏斗。
确认梓渝睡熟,田栩宁才轻轻起身。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外面,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流如织,构成一片冰冷而繁华的画卷。这繁华,此刻却与他们无关。
田栩宁的眼神沉静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拿出关机许久的私人手机,开机。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疯狂弹出,大多是家人焦急的询问和朋友的震惊关心。他快速掠过,直接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老K”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一个略显沙哑、带着点痞气的声音传来:“呦,稀客啊田大明星?这风口浪尖的,还有空给我打电话?不怕被我这个‘社会闲散人员’连累?”
田栩宁没理会对方的调侃,声音低沉而直接:“老K,兄弟遇到事了,需要你帮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老K的声音正经起来:“说。”
“我和梓渝的事,你看到了吧?三亿违约金,不是开玩笑。我名下所有房产、车子、股票基金,能变现的全部最快速度处理掉。另外,”田栩宁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狠绝,“帮我放出风去,我接活儿。任何活儿,只要来钱快,不违法,我都接。商演走穴,酒吧驻唱,小县城楼盘开业……只要价钱合适,来者不拒。”
老K倒吸一口凉气:“我靠!田栩宁你玩真的?三亿?你这是要把自己榨干啊!还有,你现在这名声……哪个场子敢请你?不怕被砸了?”
“名声?”田栩宁扯出一个冰冷的笑,“老子现在要名声干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抵债?你就告诉他们,价钱压到最低都没关系,但钱必须现结!敢请,我就敢去!还有,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那种特别偏远、信息闭塞的小地方,需要临时演员或者……群演的?钱少活累都无所谓。”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老K似乎被田栩宁这破釜沉舟的架势震住了。良久,他才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和不易察觉的敬意:“行!兄弟!我老K别的不行,三教九流的路子还有点!这事包我身上!砸锅卖铁也帮你凑!不过……你自己撑得住吗?还有……你那个小朋友?”
田栩宁的目光落在沙发上蜷缩着的、睡梦中依旧不安的梓渝身上,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他……我会护好。先别让他知道这些。”
挂了电话,田栩宁又拨通了几个号码。给父母简短报了平安,安抚了他们惊惶的情绪,承诺会处理好一切。给几个真正关心他的圈内老友回了信息,谢绝了他们的经济援助提议,只请他们在舆论上保持沉默即可。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轻轻走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将梓渝抱起来,放到里间卧室的大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则和衣躺在他身边,将他冰冷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才在巨大的疲惫和压力中,勉强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