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灿烂

高中体育课，风评最两极分化一门课，一要上体育，有人撒欢有人发愁，总之悲喜不相通，但都得去。

这是体育委员大展身手的地界，但十班情况特殊，他们的体育委员是半个哑巴。开学三周，体育老师陶克伟也算跟周柯宇努力了好几轮，但人家雷打不动，连个“一二一”都不乐意喊。然后他就把目光放到翟潇闻身上。

陶克伟“就你了，你小子嗓门最亮。”

翟潇闻“啊？又我？”

翟潇闻也是不情不愿，反正站到队伍前头，热身，跑两圈。梁静宜一看他带头就发愁：

梁静宜“他这腿长步子大的，不知道要给咱们遛成什么样。”

陆其妙撇撇嘴，她一样属于体育后进生，不过她不似好友情绪直白，再大的风浪，她脸上也是甜甜的笑。

陆其妙“走吧，早跑完早解散。”

没想到翟潇闻跑得并不算很快，压着队伍稳稳当当，两圈下来，班里大伙脸不红心不跳，两圈跑了十分钟，反给陶克伟在太阳底下晒得要冒烟：

陶克伟“你挺心疼你这帮同学啊？”

他也不含糊：

翟潇闻“当然了老师，在其位谋其职。”

说话还挺有涵养，惹得全班笑成一片。陶克伟觉得自己这个教体育的没必要跟他们拽文化，带着又做了一遍热身操就宣布解散。十班男生少，但挺团结，一瞬间呼啦啦往篮球场跑。

陆其妙松一口气，跟着梁静宜打算找个地儿坐下乘凉——这就是她们体育课的放松之道，结果没走出去两步，她被许卓然拦下。

许卓然“其妙，你方便查下出勤吗？——等下语文课，我《赤壁赋》还没背下来。”

小姑娘怀里还抱着语文书，这也挺常见，高中生不舍得浪费时间，大把的学生带着作业来上体育课，更有胆子大些的，索性翘了体育课在教室写。陆其妙都不愿意，她一天也就这点时间能名正言顺地喘口气。

不过人家都求到面前了，对于这种不过分的要求，她一向很少拒绝。下午第一节课的阳光晒得操场热烫，晒得她小脸也微微红，笑起来，像一颗新鲜得能滴水的红苹果。

陆其妙“好啊。”

但这事不容易。她接过查出勤的本子，放眼看向偌大的操场，学生们零零散散，她得挨个去点数。

陆其妙“就当散步吧。”

梁静宜当然陪着她。

女生查完，就轮到男生。这倒是好一网打尽，两人走向篮球场，老远就看见男生们在篮球架下头欢腾，球鞋与塑胶地面摩擦的声音很响亮。

翟潇闻刚进球，一扭头看见蓝白校服的清秀女生立在篮球场门口，随手把球扔给旁边同学。赵瑞宇喊他：

赵瑞宇“闻哥干嘛去？”

翟潇闻“打怪！”

他头也不回。

陆其妙刚点了人头，八个一个都不少，想也是，一周就两节体育课可撒欢，这群精力过剩的男生没人舍得逃。那就没别的事，她转身要走，忽然看见有人踩她影子。

一抬头，翟潇闻站在眼前，他脱了校服外套，里头一件无袖，露出一双手臂，本来人就挺白，手臂肌肉线条更惹眼。

可惜他为人不搭调，嬉皮笑脸：

翟潇闻“又查户口？”

陆其妙“好奇？”

陆其妙挑眉头：

陆其妙“那下节课开始把这任务交给你——本来也是纪律方面的事。”

翟潇闻“别啊！”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一张俊俏脸蛋瞬间垮下去，眉毛眼睛恨不得皱到一起，满脸一个“苦”字。她愿意逛逛操场顺带点人数，他可不干，数完人头下课，篮球可不等人。

翟潇闻“副班长大人，您高抬贵手！”

陆其妙“那就老实点。”

赵瑞宇“副班长，你们说什么呢！”

高中生，立体几何定语从句里讨生活的一群人，每天不是黑板就是白板，过得枯燥无聊，学校里这点人的情感纠纷，那是最好的生活调剂品。现在站在篮球场门口的是班里最瞩目的两人，就算是忙着运球的男孩，那也得抽空凑个热闹。

越过翟潇闻，陆其妙脸上扬起笑。

陆其妙“我说这天还是有点热，咱们纪律委员说了，等会下课请大家喝饮料！”

她是真会笑，哪怕大多数时候都是装的，笑得好灿烂，长睫毛都带着弯，眼眉更是如弦月，难怪熟悉她的街坊老师个个都说这孩子生得就讨喜。

但只有翟潇闻知道她笑里藏刀。

不但都是假笑，还没忘了伤害一把他的钱包。他叹口气，还是看着她：

翟潇闻“你们俩喝什么？”

梁静宜就在旁边站着，他从不厚此薄彼。

陆其妙“都喝橙汁，谢谢。”

这回陆其妙也朝他露了笑，真心实意，笑意从眼底漾开来，带着点狡黠和得意，像星星卷着碎光，看得人挪不开眼。

——这人真会笑。翟潇闻再次下了定论。简直带着蛊惑，多与她对视一秒，恐怕要被她俘虏。

翟潇闻“行。”

他仓皇收回目光，三步并做两步重新向篮球场跑，白色球鞋踩过塑胶地面。跑一半，回身向她们挥挥手：

翟潇闻“等着，你叫的外卖马上到！”

九月的太阳光在他额前碎发跳跃，少年张扬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