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班

九月的阳光把教学楼的玻璃窗照得发亮，宁莔攥着书包带在分班公告栏前站了许久，直到看见“高一（2）班”列表里“宁莔”“余一”“张天祁”三个紧挨着的名字，才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早说过咱们仨缘分不浅。”张天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拎着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宁莔，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熟稔。在他眼里，这两人就是从小吵到大的挚友，和自己与李义念别无二致，从没想过他们之间藏着别样的心思。

　　宁莔刚接过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余一正和两个女生并肩走来，白T恤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看见她和张天祁，便加快脚步迎上来。他向来擅长和人打交道，身边从不缺朋友，却在走到宁莔面前时，下意识地收敛了外放的笑意，只带着几分温和打趣：“哟，摸蛆的今天没踩点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你管！”宁莔瞪了他一眼，手却悄悄攥紧了矿泉水瓶。初中三年隔着好几条街，她总借着问数学题的由头单独找他聊天，如今成了同班同学，连呼吸都跟着轻快起来，却又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余一习惯了她的拌嘴，笑着递过手里的笔记本：“这是我初中整理的数学错题，你看看有没有用。”递完就立刻收回手，保持着朋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他对别人向来热络，唯独对宁莔，总带着几分慢热的拘谨，怕靠得太近会暴露藏了多年的心事。

　　三人跟着人流往教室走，张天祁自然地走在中间，偶尔聊两句新学校的环境，话题始终围绕着“班主任严不严”“食堂饭菜怎么样”，完全没察觉身边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余一偶尔侧头看宁莔，见她扎着标志性的低马尾，发尾扫过校服裙摆，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却只敢小声提醒：“前面有台阶看着点。”

　　到了教室，张天祁选了中间的三连座：“这儿离黑板不远，光线也正好，咱们坐这儿吧。”他顺势坐到靠过道的位置，把中间留给余一，靠窗的位置推给宁莔——这个安排纯粹是出于朋友间的习惯，压根没多想。

　　余一坐下时，刻意把课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避免胳膊肘碰到宁莔。哪怕初中时一起在江边吃冰粉，他也曾帮她擦过嘴角的糖水，可面对藏在心底的人，他反而没了对别人的从容，只剩慢热的谨慎。宁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有点失落，却又安慰自己：他本来就是对朋友很细心的人。

　　班主任进来后，开始让大家自我介绍。宁莔站起来时有点紧张，声音发飘。余一在桌下轻轻踢了踢她的凳子，用口型说“别慌”，她瞬间定了神，笑着说：“大家好，我叫宁莔，喜欢笑，也喜欢和朋友一起玩。”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余一一眼，发现他正对着她点头，眼里满是鼓励。

　　轮到余一时，教室里不少女生都悄悄红了脸。他长得清爽，说话又温和，刚说完“喜欢画画，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班同学”，就有女生小声议论起来。宁莔听着那些细碎的“他好温柔”，心里莫名发堵，低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又狠狠涂掉。

　　“老师让记班规了。”张天祁递过来一支笔，指了指黑板，完全没注意到宁莔的情绪变化。余一也赶紧把自己的笔记本推过去：“我记快了点，你跟不上可以看我的。”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同时僵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午休时，三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张天祁熟练地帮宁莔打了她爱吃的番茄炒蛋，又给余一递了双筷子：“周末要不要一起去书店买辅导资料？我听学长说有家店的习题集特别好。”他只是觉得朋友一起更方便，没察觉这句话让两人都红了耳根。

　　“好啊！”宁莔和余一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完又对视一眼，都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周末去书店那天，李义念也赶了过来。她们尖子班挺忙的，特意抽时间和朋友们聚聚。四人在书架间穿梭，余一蹲在地上找数学辅导资料，半天没找到想要的版本，有点着急。宁莔蹲下来帮她找，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到一起，都像触电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找到了吗？”张天祁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辅导资料，“是不是这本？我刚才在那边看到的。”他把书递给宁莔，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两人不自然的表情。

　　从书店出来后，四人去吃了宁莔最爱的冰粉。老板把冰粉端上来时，余一下意识地把放了双倍山楂的那碗推到宁莔面前——这是他记了三年的习惯，从初中第一次和她去江边吃冰粉时就没变过，只是这份细心，被他藏在了“朋友”的名义下。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宁莔惊讶地问。

　　“猜的呗，毕竟某人每次都要加双倍。”余一笑着别过脸，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温柔。张天祁喝了口冰粉，慢悠悠地说：“我记得六年级那次，宁莔为了抢余一的山楂，差点把头发甩进他碗里，最后还是余一让给她了。”

　　这句话勾得四人都笑了。六年级的夏天，他们四个总在放学后聚在张天祁家的地下室上玩捉迷藏，李义念总爱和宁莔躲在一起，余一则会假装“找不到”她们，张天祁看似在旁边看书，却总在关键时刻提醒他们“快回家，别让家长担心”。

　　“对了，下周三月考，你们复习得怎么样？”李义念突然问。

　　“放心吧，有我呢！”余一拍了拍胸脯，看向宁莔，“你的数学要是有不会的，随时问我，我给你讲。”他对别人向来不会如此主动，唯独对宁莔，忍不住想多靠近一点。

　　“谁要你讲！”宁莔嘴硬道，心里却暖暖的，低头搅着碗里的冰粉，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吃完冰粉，余一骑车送宁莔回家。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蹬自行车的声音和偶尔掠过的晚风。快到小区门口时，宁莔突然说：“余一，你会觉得我很烦吗。”

　　“你不会还被三年前陈夕桐的事给困住了吧，我说不出很肉麻的话，但你是我的最好的朋友，我是绝对不会烦你的。”余一笑了笑，停下车，看着她的低马尾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心里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太慢热，怕唐突了她，更怕破坏了现在的朋友关系。

　　看着宁莔走进小区的背影，余一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心里的秘密像揣了只小兔子。这时张天祁骑车赶了过来：“怎么还不走？等着被蚊子咬啊？”

　　“没什么，刚想起点事。”余一赶紧掩饰，不敢让张天祁看出自己的异样。

　　张天祁完全没多想，笑着说：“对了，下周考完试咱们四个去游乐园吧？我听说新开了个过山车，特别刺激。”

　　宁莔和余一应了一声就各自走了。

　　晚风拂过，带着夏夜的温柔。余一抬头看向宁莔家的窗户，心里暗暗想：慢慢来也好，至少能这样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