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证词

贺峻霖站在玄关换鞋，指尖触到鞋柜最上层的医药箱。

金属扣“咔嗒”轻响，箱盖翻开的瞬间，林薇薇流产的B超单飘落，边角卷着的玫瑰花瓣，是上周严浩翔买给林薇薇的——而那天，本该是他和严浩翔三周年纪念日。

“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严浩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的低哑。贺峻霖转身，看见他睡衣领口微敞，锁骨处有片可疑的红痕，像朵开败的花。

“哦，收拾杂物。”贺峻霖垂眸，把B超单塞回箱底。他没提昨夜听见的主卧争吵，没提林薇薇尖叫着“是贺峻霖推的我”，更没提严浩翔破门而入时，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像要把骨头捏碎，指甲掐进他手背，渗出血珠。

早餐是冷掉的三明治，贺峻霖咬了一口，面包渣卡在喉咙。林薇薇下楼时披着严浩翔的衬衫，发丝凌乱，眼尾泛红：“峻霖哥，对不起呀，昨天吓到你了……”

严浩翔接过她递来的咖啡，指尖相触时的温柔，刺得贺峻霖眼眶发疼。他想起三年前，严浩翔也是这样为他冲咖啡，会把奶泡舀成爱心形状，说“要把我的爱都泡给你喝”。

“对了，”林薇薇忽闪着睫毛，“峻霖哥，我想把次卧改成婴儿房，你看行吗？”

贺峻霖攥紧餐叉，齿痕深深嵌进掌心：“你决定就好。”那间次卧，是他和严浩翔规划的书房，书架上还摆着两人未拆封的《世界建筑图鉴》，那是他偷偷买的，想等严浩翔生日时，说“我们一起设计属于自己的家”。

傍晚，贺峻霖在阳台给栀子花浇水。花洒的水溅在诊断书上，“重度抑郁复发”的字迹洇开，像他化不开的绝望。严浩翔突然从身后拥住他，胡茬蹭过他颈侧：“别忙了，陪我去趟律所。”

律所里，律师推过来的离婚协议书，把贺峻霖的指甲染成惨白。“财产分割按你说的，”严浩翔指尖叩叩桌面，“但这套房子，得留给薇薇安胎。”

贺峻霖盯着协议上“自愿净身出户”的条款，喉间泛起腥甜。他想起昨夜严浩翔摔门而出时，林薇薇趴在门缝对他比的胜利手势，想起自己藏在垃圾桶的录音笔——里面是林薇薇诱导护士伪造流产证明的对话，可他连递交证据的勇气都没有。

“好。”贺峻霖签字的手很稳，钢笔尖却在纸上洇出墨团，像他溃烂的真心。

回家路上，严浩翔的手机不断震动。贺峻霖瞥见屏幕上“宝贝”的备注，是林薇薇发来的消息：“浩翔，我今天看见峻霖哥在阳台哭，他是不是还喜欢你呀……”

红灯亮起，严浩翔烦躁地按喇叭。贺峻霖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突然轻声说：“严浩翔，你记得吗？你第一次说爱我，是在梧桐树下。”

严浩翔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绿灯亮了，车轮碾过落叶的脆响里，贺峻霖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那是我骗你的，其实那天，我等了你三个小时，梧桐树的影子，把我的心都压黑了。”

严浩翔猛地刹车，贺峻霖的额头磕在车窗上。他却笑了，血珠顺着眼角滑落：“现在，影子终于把我整个人都吞掉了……”

夜色漫进车厢时，严浩翔才发现贺峻霖不知何时打开了车门。他追出去，看见贺峻霖站在梧桐树下，单薄的身影被路灯扯得很长。

“贺峻霖！”严浩翔抓住他的手腕，却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滑——是血，贺峻霖藏在袖管的美工刀，在手腕割出狰狞的伤口，血珠滴在梧桐树根，像三年前他说“我爱你”时，落下的那滴泪。

“你疯了？”严浩翔的怒吼惊飞栖鸟，贺峻霖却笑着将离婚协议塞进他怀里，另一只手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林薇薇的声音刺耳响起：“哥，严浩翔的财产到手后，我就出国，谁管那个傻子贺峻霖……”

严浩翔的瞳孔骤缩，贺峻霖却转身走向车流，血在夜色里拖出蜿蜒的线：“严浩翔，你护着的‘真相’，不过是场骗局。而我……连被你恨的资格，都要靠自残来换。”

尖锐的刹车声中，贺峻霖看见严浩翔冲过来的身影，看见三年前的梧桐叶又落了下来，落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像一封永远无法送达的、写满“我爱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