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墨渊依旧准时出现在练剑场,只是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并未安睡。他挥剑的动作依旧标准,眼神却少了几分往日的专注,时不时会飘向书房的方向。
沈清寒将他的状态尽收眼底,心知昨日藏书阁之事终究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他并未点破,只是像往常一样指点剑招,在讲解“格挡式”时格外细致,甚至亲自执木剑与墨渊过了几招。
“格挡非是硬抗,需借力卸力,判断对方剑势中最弱的一点。”沈清寒的木剑轻巧地贴在墨渊的剑身上,手腕微转,便将少年全力的一击引向旁处,“感受这股力道的变化。”
墨渊被带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暂时抛开了杂念,沉浸在对新剑招的体会中。
练剑结束后,沈清寒叫住了正要回去研读玉简的墨渊。
“这个,你拿着。”沈清寒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红绳系好的挂坠,递了过去。那挂坠正是墨渊那块裂了缝的旧玉佩,只是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裂纹处似乎被某种透明的灵胶仔细填补过,虽无法完全修复,却也不再显得破败。红绳编织得十分结实,尾端还打了个平安结。
墨渊怔怔地看着失而复得的玉佩,一时间忘了接过。
“宗门小比难免磕碰,戴着它,算是……讨个吉利。”沈清寒语气平静,将挂坠放入少年掌心,“贴身戴好,莫要轻易示人。”
玉佩入手温润,一股极淡却令人心安的气息悄然渗入掌心,竟让他因昨夜失眠而有些烦躁的心绪平复了些许。墨渊紧紧握住玉佩,抬头看向沈清寒,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一揖:“多谢师尊!弟子……定会小心保管。”
他看着师尊平静无波的脸,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这块失而复得的玉佩,以及师尊那句“讨个吉利”,像是一股暖流,稍稍融化了他心底的不安。或许,师尊隐瞒什么,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去吧。”沈清寒摆了摆手。
看着墨渊小心地将玉佩挂上脖颈,塞进衣襟里,脚步轻快了些许离开,沈清寒微微松了口气。这第一步算是成了。以“护身符”的名义让玉佩回到墨渊身边,既能潜移默化地滋养他的混沌灵根,压制潜在的浊气,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然而,主峰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下午,沈清寒正在院内演练一套更为精妙的剑法,供墨渊观摩,山道口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来的不止一人,为首的依旧是楚然,他身旁还跟着两位同样穿着内门精英弟子服饰的青年,神色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沈长老。”楚然依旧是那副恭敬中带着疏离的笑脸,拱手行礼,“打扰长老清修了。这两位是执法堂的刘师兄和王师兄,我们奉命巡查各峰,核查小比参赛弟子名录,确保无误。”
他的目光顺势落在场边的墨渊身上,笑容加深了些许,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位便是墨渊师弟吧?按照宗门规矩,参赛弟子需登记在册,并简要核实修为境界,以免有人滥竽充数,或是修为不足,上了擂台平白受伤。”他特意在“滥竽充数”和“修为不足”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那两位执法堂弟子也看向墨渊,目光锐利,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墨渊身形一僵,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这种被当众审视、质疑的感觉,如同针扎一般。
沈清寒收剑而立,身形不经意地挪了半步,恰好挡在了墨渊与那三人之间。他面色淡漠,看向楚然:“名录我已提交,有何问题?”
楚然似乎早料到他会维护,从容答道:“长老提交的名录自无问题。只是墨渊师弟情况特殊,入门尚浅,灵根……众所周知,修为进展恐不如人意。按例,需当面确认其已达到参赛的最低标准——引气入体后期。这也是为了师弟的安全着想,还请长老行个方便,让墨渊师弟运转灵力,由刘、王两位师兄查验一番即可。”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实则将墨渊置于极其难堪的境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要求“验明正身”,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羞辱。若墨渊灵力不济,更坐实了“废物”之名,连带着沈清寒也会脸上无光。
场间的气氛瞬间凝滞。那两位执法堂弟子上前一步,显然准备执行规矩。
墨渊脸色发白,咬紧了嘴唇,求助似的看向沈清寒。
沈清寒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楚然此举,分明是借题发挥,一再挑衅。他若强行阻止,便是罔顾宗规,落人口实;若让墨渊接受查验,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折辱。
就在沈清寒准备不惜以长老身份强行压下此事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袖摆。
沈清寒低头,只见墨渊上前一步,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少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背脊却挺得笔直,他抬起漆黑的眸子,迎向楚然等人审视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弟子墨渊,愿接受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