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声裹挟着暑气，挤进教室的窗缝。郑雨桐抱着新课本，蹦跳着冲进二（3）班的教室，发梢沾着几片槐树叶。她习惯性扫视教室，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李小夏正低头用铅笔在素描本上涂抹，刘海遮住半张脸，笔尖沙沙作响，仿佛与外界隔绝。
“嘿！这儿有人吗？”郑雨桐拍了下桌子，李小夏触电般抬头，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黑线。她瞳孔微微收缩，慌忙合上本子，嘴动了动，却未出声。郑雨桐瞥见本子上是一只未完成的蝴蝶，翅膀线条凌乱，像被揉皱的纸。“没人我就坐啦！”她自顾自放下书包，从兜里掏出日记本，翻开夹着干枯蝴蝶标本的那页，“你看，这是我上周在植物园抓的，蓝闪蝶，翅膀会反光呢！”
小夏盯着标本，指尖无意识摩挲素描本的边缘。她从未遇见过这样聒噪的女生，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倾泻而下，连发丝都在跳跃。她想起母亲的话：“你太封闭了，该交些朋友。”但喉咙像被画纸堵住，只能僵硬地点头。
班主任王老师踩着铃声进来，宣布新学期重新排座。“李小夏，郑雨桐，你们坐一起。”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零星窃笑——一个是出了名的“活蝴蝶”，一个是总在画“死蝴蝶”的怪人。郑雨桐无所谓地耸肩，李小夏则攥紧了素描本。
午休时，郑雨桐溜到操场边的槐树下，用网兜捕捉蝴蝶。李小夏在教室画素描，却总被窗外的喧闹声干扰。她忍不住起身，透过玻璃看见郑雨桐像追逐光斑的猫，裙摆扬起，马尾辫甩出一道弧线。她突然转身，将网兜举到李小夏眼前：“你看！这只翅膀有裂痕，但飞得比谁都急，像不像在和你比赛？”
小夏怔住了。裂痕蝴蝶在网兜里挣扎，翅膀残缺处透出斑驳的光。她想起自己总撕毁不满意的画作，那些废弃的纸张堆在角落，像一群折翼的蝶。“我可以画它吗？”她脱口而出，声音沙哑。林小蝶挑眉：“当然，但得答应我——画完带我去看真正的蝴蝶。”
放学后，小夏第一次主动邀请：“我家有画室。”雨桐惊喜地跟上，却在踏入画室时愣住——四面墙贴满未完成的蝴蝶图，有的翅膀扭曲，有的色彩溃烂，像一场失败的蜕变。“这些……都是你的‘失败品’？”她轻声问。小夏垂眸：“每次画不出理想的蝴蝶，我就撕掉，但它们总在梦里回来。”
郑雨桐忽然抓起一张被撕掉半边的画纸，将裂痕蝴蝶标本贴上去：“你看，残缺和完整在一起，反而更像真的蝴蝶了。”小夏瞳孔颤动，笔尖终于落在纸上，沙沙声与窗外真实的蝴蝶振翅声交织。
暮色渐浓，郑雨桐趴在画架旁，看着李小夏第一次完整画出一只蝴蝶——翅膀裂痕被勾勒成流动的银线，仿佛破茧时的挣扎轨迹。“原来，画纸也能呼吸。”她喃喃道。小夏未回应，却将画轻轻塞进她书包，指尖残留着槐树叶的香气。
回家路上，郑雨桐翻开日记本，在标本旁写下：“今天遇见一个用画纸养蝴蝶的人，她的沉默，或许比我的喧闹更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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