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教室的木质课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木漆味,李小夏和郑雨桐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二年级的开学第一天,班主任随手一指让她们成了同桌,谁也没想到这一坐就是整整四年。
郑雨桐是班里的“小麻雀”,总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小夏却像一株安静的含羞草,喜欢埋头画画,铅笔盒里永远塞着彩色铅笔。起初她们只是小心翼翼地相处:雨桐把橘子掰成两半,硬塞给小夏一半;小夏则默默帮雨桐擦掉不小心蹭到袖子上的墨水。渐渐地,课桌中间那道原本清晰的“三八线”被橡皮擦抹得模糊不清。
五年级的运动会上,小夏报名参加接力赛却在训练时摔破了膝盖。雨桐每天放学都陪她练习,用铅笔在操场沙地上画出一道道起跑线。“数到三就冲,像这样——”雨桐示范着起跑动作,马尾辫在夕阳下晃出一道金边。最终小夏咬着牙跑完了最后一棒,班级夺得了亚军。颁奖时,她偷偷把银牌塞进雨桐的口袋:“这是我们的奖牌。”
六年级的春天,学校举办才艺比赛,每个班级需推选一个节目。雨桐盯着教室公告栏上的海报,突然转身捅了捅小夏的胳膊:“咱们报名吧!你画画我朗诵,肯定能拿奖!”小夏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铅笔尖在素描本上戳出一个小黑点。她向来害怕站在人前,可看着雨桐亮晶晶的眼睛,终究轻轻点了点头。
排练室里,两人为节目形式争执起来。雨桐想朗诵一首激昂的诗歌,小夏却坚持要画一幅描绘校园四季的画卷。“诗歌太短了,画都来不及展开!”雨桐急得跺脚。小夏抿着唇,第一次反驳:“可你的朗诵……会盖过画面。”夕阳斜照进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影子。最终她们想出了折中方案:雨桐朗诵自己写的童诗,小夏在舞台一侧现场作画,诗画同步,交织成流动的时光。
比赛当天,礼堂座无虚席。雨桐穿着小夏帮忙改过的浅蓝连衣裙,裙摆缀着几朵手绘的白色小花。聚光灯亮起时,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如溪流:“春天的梧桐叶发芽时,我的同桌在画本上涂满了嫩绿……”小夏站在侧幕,手微微发抖。当雨桐念到“夏天的蝉鸣里,我们分吃一颗橘子,酸甜汁水淌过友谊的缝隙”,小夏的笔尖突然流畅起来,画纸上跃出一棵缀满橘子的梧桐树。
可意外发生了。雨桐朗诵到高潮时,话筒线被道具绊住,声音戛然而止。台下传来窃窃私语。小夏瞥见雨桐涨红的脸,突然举起未完成的画,面向观众展示。画中两个小人手拉手站在梧桐树下,树根处歪歪扭扭刻着“小夏&雨桐”。“看!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她脱口而出,声音清脆。雨桐反应过来,顺势继续朗诵,语调更显真挚。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她们最终获得了二等奖。领奖时,雨桐把证书塞进小夏怀里:“这次奖状归你保管,下次咱们拿一等奖!”小夏指尖摩挲着证书边缘,眼眶微红。那幅画被贴在教室后墙,成了六年级最特别的装饰。
六年级的冬天,小夏的父母闹离婚,她开始沉默得像一块冰。雨桐不再叽叽喳喳,只是每天把保温杯装满热可可放在小夏桌上。数学课上,小夏突然在草稿纸上画下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树干上刻着两个小人。雨桐立刻在旁边添上太阳和云朵:“你看,乌云总会散开的。”
毕业典礼那天,她们在课桌右下角刻下了彼此的名字,字迹深深嵌进木纹里。雨桐塞给小夏一张手绘地图:“我家往东三条街,周末来找我玩!”小夏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木质书签,上面刻着她们接力赛时画的起跑线:“我会带着它。”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空荡荡的课桌上,那道模糊的“三八线”终于彻底消失。雨桐望着小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小夏从未说过——她搬家去了南方。
蝉鸣声在盛夏的空气中拖出长长的尾音,课桌上刻着的名字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或许有一天,当南方的雨落在北方的梧桐树上,她们会沿着记忆中的地图找到彼此。而那张贴在教室后墙的画,依然静静诉说着橘子味的夏天与同步的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