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温瑾辰发烧了。
他一个人在小区房子里烧得意识剥离。这不对劲,他身体一直挺好的,这几年连感冒都极少。
温璟辰那么努力地健身,早起,像恪守戒律的清教徒一样供奉着这具肉身,不就是为了把一切软弱的、失控的可能,尤其是病痛,死死关在门外吗?
可这突如其来的高烧,像一场阴险的背叛,把他所有的努力都践踏得一文不值。他的免疫力、他的自律,在这场暴烈的高热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该死的高热一头撞碎了他记忆的防堤,根本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就把他狠狠地掼回到那个遥远的、他发誓永远不要再回去的冬夜。
那个他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即将无声无息死掉的夜晚。
他渴的嗓子冒烟,挣扎着想去喝水,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温璟辰在滚烫的混沌里,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逃不掉?
他又变成了那个趴在地板上、无助地等待着什么、却什么也等不来的孩子。
时间根本没有愈合任何伤口,它只是让那根刺扎得更深,深到连他自己都忘了存在,直到被一场似曾相识的高烧再次狠狠地捅穿。
手机屏幕因撞击而骤然亮起,锁屏界面上密密麻麻的未读信息和邮件。
温璟辰颤抖着,用尽最后一点清晰的意识,手指胡乱地在发亮的屏幕上滑动——他不知道要打给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能凭着记忆胡乱拨出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莫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
温瑾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莫循的声音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温瑾辰?你怎么了?说话!”
温瑾辰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救…我…”
随即,手机从汗湿滚烫的掌心滑落,屏幕的光亮照着他侧躺在地板上的脸,温瑾辰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求救,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来。
他再一次,把自己抛给了命运。就像那个孩子,最终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
“等着,马上到!”
等他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夕阳的光从窗外照进来,将整个病房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莫循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趴在床沿睡着了。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他的夹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勾勒出宽阔的肩背和结实的手臂线条。
温瑾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硬朗的侧脸轮廓,看着他左眼下的那颗痣,看着他因为睡着而显得毫无防备的样子。
这是第一次,温瑾辰如此近距离地、仔细地观察这个人。
一个强行闯入他世界的、蛮不讲理的、却又一次次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
温瑾辰伸出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想要去抚平莫循紧皱的眉头。可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怕。他怕这种温暖。
就在这时,莫循的眼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他看到温瑾辰醒了,眼神瞬间清明,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退烧了。”他松了口气,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沙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温瑾辰摇了摇头。
“饿不饿?我给你买了粥。”
莫循说着,就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倒了一碗小米粥出来,还冒着热气。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温璟辰嘴边。
“张嘴。”
温璟辰愣住了。他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又看了看莫循那张写着“你敢不吃试试”的脸,最终还是沉默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
莫循就那么一口一口地喂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有好几次都差点洒出来。但他的表情很专注,像是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