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雅看了看时间,临近中午,便开口道:“快到饭点了,我出去买点午饭回来。果宁,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刘果宁一听,立刻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噌”地站起来,连忙摆手:“阿姨阿姨!您坐着休息!我去买!我去买就行!” 他语气急切,带着一种急于表现和弥补刚才“噪音事件”的积极。
张思雅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笑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去跑腿。”
“我不是客人!”刘果宁脱口而出,说完觉得不太对,脸又有点红,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我在这也没帮上什么忙,还……还吵到彧儿休息了。买饭这种跑腿的活儿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他挺起胸膛,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
看着他眼里的恳切和那股想要做点什么的劲头,张思雅也不再坚持,温和地笑了笑:“那好吧,辛苦你了。就买点清淡易消化的,嘉彧现在只能吃这些。你看看附近有没有粥铺或者清淡点的餐馆。”
“好嘞!包在我身上!”刘果宁一口答应,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表情变得格外认真,恭敬地问道:“阿姨,那您呢?您爱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吗?比如不吃辣?或者不爱吃葱花香菜什么的?”
他问得如此细致,明显是希望能买到完全合张思雅胃口的饭菜,这份笨拙的讨好和用心,让张思雅心里微微一暖。这孩子,是想在她这里也留下好印象呢。
“我没什么忌口,辣的也能吃一点,你看着买就好。”张思雅边说边掏钱要给刘果宁。
却被刘果宁扭着身子避开了,他一边避一边躲
“阿姨我有钱,我请你们吃!”
躲着躲着就躲到了孙嘉彧的边上,细心地问:“或儿,我给你买山药排骨粥好不好?或者南瓜粥?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孙嘉彧看着他这副在妈妈面前突然变得格外“彬彬有礼”、“心思细腻”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莫名的暖意,摇了摇头:“就山药排骨粥吧,谢谢。”
“跟我还客气啥!”刘果宁咧嘴一笑,瞬间又恢复了点平时的不羁,但很快又意识到要在阿姨面前保持“稳重”,赶紧收敛了笑容,对着张思雅再次保证:“阿姨,那我去了啊,很快回来!”
得到张思雅微笑颔首后,他脚步轻快却又刻意放轻动作地走出了病房,还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母女二人。
短暂的安静后,张思雅走到床边,替女儿掖了掖被角,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了然。她沉吟了一下,想着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是旁敲侧击,还是……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孙嘉彧却先一步打破了沉默。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平静,直接看向自己的母亲,语气坦然:
“妈,刘果宁……他之前,跟我说他喜欢我。”
张思雅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女儿会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主动向她坦白。她原本还想着要尊重孩子的隐私,假装不知道,只在必要时稍作引导。女儿这份超乎年龄的坦诚和信任,让她心头一软。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过女儿的手,轻轻握着,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温和地问:“然后呢?你怎么想的?”
孙嘉彧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暖,继续用那种冷静的、条理清晰的语气说道:“我跟他说明了,我们现在年纪还小,这种喜欢代表不了什么,也不应该为此分心。我们达成了一个约定,先把这份心情收起来,变成努力学习的动力,比赛看谁先考上好的高中,好的大学。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彼此的心意还没有变,再说以后的事情。”
她顿了顿,补充道:“刚才您也看到了,他学习上有点……受挫,我就建议他可以试试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他好像还挺受鼓舞的。妈,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我知道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张思雅听了女儿的话,有惊讶,有欣慰,更有一种汹涌而来的、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愧疚。
惊讶于女儿的清醒和理智,远远超出了她对一个十三岁少女的认知。欣慰于她的坦诚和强大的自我管理能力。但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这份过早的成熟和懂事。
张思雅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倾身过去,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避开了她腹部的伤口,只是一个充满怜爱和歉意的拥抱。
“嘉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是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因为地质勘探的工作性质,长期在外,丈夫又是做一休一的物流工作,家里的大事小事,几乎都落在了当时还是个小学生的女儿肩上。照顾自己,照顾年纪更小的弟弟,管理家里的开支,处理各种琐事……她就像一个飞速旋转的小陀螺,被迫早早地独立起来。
她给了女儿去北京学习一年的机会,看到了她在更广阔平台上绽放的光彩,那一年,女儿眼里的光是那么耀眼。可最终,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他们还是决定举家迁回贵州,这对心气高、已经适应了北京节奏的女儿来说,无疑是从天上落到地下的体验。她从未抱怨过,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办理转学,适应新的环境。
这一切,张思雅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总觉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亏欠了女儿一个稳定、无忧的童年和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