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刘叔，就到这儿吧，别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当消消食。”

穿着恩渔中学校服的女生侧过头，对驾驶座上的人说。

“可是小姐，您来这儿，真能找着教室？”被称作刘叔的司机还是不放心，眉头微蹙着。

桑榆晚无奈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安抚：“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会注意安全的。”

“那成，您自己当心。在学校受了委屈可别憋着，跟夫人说，咱们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家里永远给您撑腰。”刘叔絮絮叨叨地叮嘱，像株操心的老槐树。

“知道啦刘叔，我走啦。”桑榆晚推开车门，冲他挥了挥手，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芒。

“晚上我来接您！”刘叔的声音从车窗里飘出来。

她背着书包往里走，发尾随着脚步轻轻一甩一甩，发丝在阳光下亮得晃眼，像揉碎了的星子。

教室不算大，桑榆晚环顾一圈，挑了个靠窗的中后位坐下。

嗯，不错，无聊时能看窗外的树影摇晃，想睡觉时也不容易被老师盯着。

她在心里默默点头。

时间滴答走过，空荡荡的教室渐渐被喧闹填满。

身边的空位被人占据时，桑榆晚正望着窗外发呆。

“你好呀同桌！你长得真好看！幸好我来得早，不然错过你，我该怎么办啊！”

一个清亮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我叫宁清诗，你呢？”

桑榆晚转头，看见一张挂着灿烂笑容的脸，女生正眨巴着眼睛看她，手已经大大方方伸了过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握：“我叫桑榆晚。谢谢你，你也很漂亮，以后请多关照。”脸上是礼貌和煦的笑。

“哇——”宁清诗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像不纯的氢气。

桑榆晚心里默默吐槽：好久没见过这么“不纯”的氢气了。

这时，身后传来动静。

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抬起头，睡眼惺忪，额前还有一撮倔强翘起的呆毛。

他抬手掏了掏耳朵，看向宁清诗，语气带着刚醒的慵懒：“同学，你是氢气吗？空气虽说是混合物，也不至于这么活跃吧。”

宁清诗的脸“腾”地红了，一半是被调侃的羞恼，一半是怕在新同桌面前丢脸的窘迫。

男生却勾着唇角笑起来，那笑容亮得像正午的太阳。

他转向两人：“我叫阮清嘉。前桌和这位‘氢气’同学，怎么称呼？”

“桑榆晚，以后请多指教。”桑榆晚看着他，礼貌颔首。

“宁清诗！别叫我‘氢气’！”她瞪了阮清嘉一眼，气鼓鼓地说。

阮清嘉的目光落在桑榆晚身上，想了想，忽然问道：“桑同学的名字，是不是取自‘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桑榆晚微挑了眉，有些意外他竟能一口说中出处。

阮清嘉见她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笑得更灿烂了些。

班主任走进教室时，喧闹声像被按了暂停键。

“是个男老师，看着挺随和。”阮清嘉在后面小声嘀咕。

“就不知道脾气怎么样。”他同桌跟着接话。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莫惊春。私下里叫我春哥、老莫都行。”男人笑着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初秋的风。

挺好相处的样子。桑榆晚心想。

“是莫惊春！晚晚，咱们运气太好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教得好！”宁清诗凑过来小声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桑榆晚有些惊讶。妈妈其实提过班上的老师，只是当时她没太在意，左耳进右耳出了。

“现在大家轮流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下。”莫惊春拍了拍手。

轮到阮清嘉的同桌时，男生笑着站起来：“大家好，我叫许来迟。

没别的爱好，就爱打羽毛球、篮球，还有——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最后一句逗得全班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大家好，我叫阮清嘉。和我同桌一样，爱打球。以后请多指教。”

他站在那里，笑得耀眼夺目，像团跳跃的火焰，轻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桑榆晚听见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哇，好帅啊，还是阳光型的，有点心动。”

麻烦。她在心里下了定论。

看来以后得离他远点，她向来怕麻烦，也懒得在人际关系上费心思。

“下一位，不用紧张。”莫惊春的声音传来。

桑榆晚站起身，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开口却语出惊人：“大家好，我叫桑榆晚。优点是随和，缺点是暴躁，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以后请多关照。”

“大家好，我叫宁清诗，是个文静内敛的小女孩哦。”

话音刚落，班里就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毕竟上午那声尖叫，好多人都听见了。

一天时间像指间的沙，很快就漏完了。

回到家，妈妈聂星照迎上来：“怎么样晚晚，和同学处得还好吗？”

桑榆晚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说了说。

“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人？”聂星照好奇地问。

她回想了一天的经历，轻轻叹了口气：“有吧。同桌看着文静，其实挺活泼，长相和性格完全不符。

后面那个男生……很耀眼，但我不想和他接触，感觉会很麻烦。”

“晚晚可以试着接触看看，当然，不想也没关系。”聂星照温柔地笑了笑，“人都是趋光的，妈妈相信你能处理好。”

回到房间，桑榆晚翻开日记本。

“9月1日 晴

今天遇见一个很耀眼的人，像太阳一样热烈，可我不喜欢，太麻烦了。

妈妈说人都是趋光的，我不太信，我只信‘麻烦能躲就躲’。

虽然知道‘正经人谁写日记’，但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其实我和宁清诗、阮清嘉他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只是我更怕麻烦，也更爱看热闹——所以没第一时间换座位。

直觉告诉我，和他们一起，高中大概不会无聊。

哦对了，莫老师让我当数学课代表。今天去办公室时瞥见成绩单，他们成绩都不差。”

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淡淡的墨痕，像在崭新的日子里，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