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天空揉成了一幅会动的油画,橘红与鎏金在云层间晕染开来,像打翻了的胭脂盒,又似熔化的琥珀,连风都带着温柔的暖意,悄悄卷走了白昼的喧嚣。
桑榆晚望着窗外流动的人影,目光放空,思绪像被风牵走的纸鸢,悠悠地悬在半空。忽然,胳膊被轻轻一戳,“啊”地一声回过神来——宁清诗那张堆着讨好笑意的脸,正占满她的视野。
“晚晚,你跟阮清嘉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总找你搭话?”宁清诗一边说,一边把纸递给她。眼波里的狡黠像藏了颗滚动的玻璃珠,滴溜溜转得欢快。
桑榆晚提起笔,在纸上重重写下“没什么,不熟”,字迹力透纸背。宁清诗眼里飞快掠过一丝失望,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胆挺大啊,我的瓜可不好吃。”桑榆晚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带着点嗔怪。
“你们这二人转演得正起劲呢?”许来迟挑眉打趣。旁边的阮清嘉跟着笑:“可惜没个嘉年华,不然肯定要给你们捧个场。”
宁清诗轻“哼”一声,嘴上也不饶人:“你们俩不也像‘千里眼’和‘顺风耳’,专爱听些边角料?”这话堵得两人一时语塞。
日头正毒,校外的柏油路被晒得发烫,体育课却照旧要上。桑榆晚和宁清诗在隔壁球场挥拍,羽毛球在网前划出浅浅的弧线。宁清诗累了,她便陪着坐下。树荫在两人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看他们俩,打球居然这么好看。”宁清诗望着不远处,语气里藏着惊讶。桑榆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好撞见阮清嘉跃起扣杀的瞬间——球拍划破空气,他仰头笑得灿烂,那股子蓬勃的生命力像要从毛孔里炸开,仿佛世间从没有能让他黯淡的事。
“真刺眼啊。”她悄悄眯起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分不清是在说他亮得晃眼的笑,还是那灼得人眼睛发疼的阳光。
放学的人潮里,阮清嘉拦住了她。桑榆晚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矮,一米六八的个子,可站在阮清嘉面前,却还是有些不够看了。她下意识比量了下两人的差距,念头一转,果断选择迂回战术。
“阮同学,有事吗?我还有事要忙,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话音刚落,她便准备溜之大吉。才走出两步,正暗自松气以为能脱身,脚步却猛地顿住。回头一看,阮清嘉正轻轻揪着她的书包带,像牵住了一只想逃的小兔子。
“有事,桑同学。”他稍一用力,将她转了个身,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桑榆晚慌忙避开他的视线,盯着被攥住的书包带,仿佛那上面能开出花来,“我们又不熟。”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每次找你说话,你都像在躲洪水猛兽。”阮清嘉的语气里掺了点委屈,眼底的困惑明明白白——他实在不懂,自己哪里让她如此避之不及。
桑榆晚抬眼看向他,带着几分不解:“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接触?我们只是同学,仅此而已。”
“可我想和你当朋友。”阮清嘉的目光很亮,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我觉得你很优秀,人都是趋光的。”
桑榆晚愣住了,没料到他会说得这样直白。果然,还是应付不来这种直球啊。她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那……我以后可以当你的朋友吗?”他的眼里盛着期待,像满天的星星。桑榆晚被那目光烫得有些不自在,含糊地应了句:“随……随便你。”话音未落,趁他愣神的瞬间,猛地抽回书包带,转身就跑。
夕阳的金辉漫过她的发梢,地上的影子随着奔跑轻轻跃动,裹着满溢的青春气息。阮清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发梢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刚刚好,像一幅正在流动的画。而自己,不知何时已从画外走进了画里,被这温柔的夕阳,轻轻拥在了怀中。
夕阳撒下的光漫过屋檐的弧度,也漫过阮清嘉的肩头。望着桑榆晚跑远的方向,他才转身往楼下走,周身像被一滴融化的金辉轻轻裹住,温柔得没有棱角。他与她共同勾勒的这幅画面,仿佛挣脱了画框的束缚,漫无边际地铺展开来,那股子鲜活的美好,足以让途经的风都忍不住放慢脚步。
桑榆晚躺在床上,闭上眼,阮清嘉的笑脸却总在眼前晃。“人都是趋光的。”他的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从未想过,当自己把别人视作耀眼太阳时,原来自己在对方眼里,也藏着值得靠近的光。
只是他们奔赴的方式太不同:桑榆晚习惯后退,以为拉开距离就能避开麻烦;阮清嘉却偏要往前,一步一步追上来,想与她并肩站在同一片光影里。
或许,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念头悄然冒出来时,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原来妈妈和老师说的是对的。人都是趋光的,无一例外。像藤蔓绕着树生长,像星光挨着月亮发亮,从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