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阮清嘉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个跪在地上的男生,有人举着手机录像,刺耳的哄笑像碎玻璃扎在空气里。
那群人愣了愣,纷纷回头。
中间走出个男生,长相清秀,气质干净,活脱脱“别人家的孩子”模样。
可他此刻做的事,却与那副乖巧外表判若两人。
他接过旁人递来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仿佛碰过什么脏东西。
这才抬眸看向走来的阮清嘉,脸上绽开柔软得近乎无辜的笑。
伸手道:“没干什么,就是‘关心’一下同学。”
声音温和得像春水,“久仰了,年级第二的阮清嘉?幸会。我是江似年,刚好在你后面,第三名。”
语气带着刻意的谦逊,优越感却像藏不住的尖刺,悄悄露了出来。
阮清嘉听过这个名字——成绩顶尖,性格温和,人缘好得无可挑剔,是老师口中的榜样,家长眼里的标杆。
却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欺凌现场,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他。
“江似年,”阮清嘉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没理会那只伸出的手。
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狼狈的男生,又掠过那群嬉笑的跟班,“我没想到会这样遇见你。”
江时序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自然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看来你不是很想和我认识呢~”江似年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语气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既然如此,就请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吧。”
那笑容本该是暖人心脾的,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一阵阴冷。
江时序见阮清嘉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歪了歪头,嘴角的弧度依旧保持着,只是笑意明显淡了很多,眼神也沉了下来。
“看来你是想多管闲事呢~”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我不想牵连其他人哦,毕竟我可是个人见人爱的‘善良’学生呢~
最后一次,走吧~不然……”他顿了顿,笑容彻底消失,“连你一起打哦。”
阮清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神色平静却坚定:
“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还挺爱多管闲事的。”
江时序脸上的伪装终于彻底剥落。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淬了毒的冰。
他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就对不住了。”他冷冷地说。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几个人便冲了出去,和阮清嘉打作一团。
阮清嘉虽然身手不错,但对方人多势众,他渐渐落了下风,身上挨了好几下。
“你们干什么呢!”一声威严的怒吼传来。
这次来的不是同学,而是教导主任!
众人像被按了暂停键,在教导主任的怒视下慌忙停手,老老实实地站成一排。
“看看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真是胆大包天!都给我滚到办公室去!
叫你们班主任通知家长!真是反了天了!年级第二、第三居然也参与其中?
真以为成绩好就能无法无天、高枕无忧了?!”教导主任气得脸色铁青。
一行人被带到办公室,阮清嘉一眼就看见了之前被打的那个同学。
“王倚眠同学,”教导主任努力缓和了语气,“你如实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似年的目光立刻投向王倚眠,脸上又挂起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眼神却带着无声的警告。
王倚眠被他看得浑身一颤,显然十分恐惧。
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指着江似年大声说:
“是江似年同学!他让我跟他去一趟厕所,结果我一进去,他就带着一群人开始打我,还给我录像!
是这位阮清嘉同学路过,想帮我,才被他们围住的!”
教导主任听完,怒火更盛,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江似年的鼻子骂道:
“我看你骨子里就是个坏种!
这种霸凌同学、还威胁人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真是枉为人!通知你家长,立刻!马上!
把你领回去!我们恩渔中学要不起你这样的学生!”
江似年在听到“叫家长”时,一直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老师,这样处理……不太好吧。”
他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确实打他了,这点我不否认。但您怎么不问问,他该不该打呢?” 这一瞬间,江似年感到了后悔。
不是后悔打了人,而是后悔又给姐姐添麻烦了。
姐姐听到消息,该有多伤心。
教导主任被他这“死不悔改”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窜了上来。
“你还敢说他该不该打?!”
教导主任猛地一拍桌子,“行!你说!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来,就给我立刻卷铺盖滚出恩渔!”
江时序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虚伪的、仿佛精心计算过的笑容,语调却平板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王倚眠同学在学校散布谣言。
他造谣我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造谣我和我姐姐关系龌龊,说我拖累姐姐……
他说像我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成绩再好也没用,未来注定要给他们家打工,注定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江似年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死死钉在王倚眠身上,“他还说,要找几个人去‘照顾照顾’我姐姐,还要拍照片发到网上给大家‘欣赏’。”
“老师,”江似年缓缓转过头,看向气得脸色发白的教导主任,嘴角的弧度带着残忍的意味。
“您觉得,我不该打他吗?我凭什么不能打他”
教导主任显然没料到事情的起因竟是如此恶毒的诽谤和人身攻击。
他锐利的目光立刻转向王倚眠,厉声质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倚眠神色慌张,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教导主任顿时明白自己错怪了江似年,脸上火辣辣的。
看向江似年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愧疚:“似……似年啊,这件事情,是老师太武断了。
没了解清楚就……对不起。老师向你道歉。”
然而,江似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被风雪压弯却依旧挺立的竹子,清瘦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隐忍的力量。
他长着一张干净无害的脸,却会在自己的姐姐被侮辱时,爆发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狠厉。
他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从不欺凌弱小,但也绝不容忍别人辱骂他姐姐。
“但是,”教导主任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担忧。
“你这么处理也不对啊!你可以告诉老师的!
你现在打了他,免不了要赔医药费,说不定还要背处分记大过,这以后你的档案……”
江似年依旧沉默着,仿佛教导主任的担忧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江时序的姐姐江若望和几位老师、家长都赶到了。
江若望一眼就看到了弟弟嘴角的淤青和衣服上的尘土。
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泪水瞬间盈满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