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嘉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抬头就能看见桑榆晚房间的窗台。
那盆枯槁的铃兰被透明玻璃罩护着,在风中微微晃动,像只易碎的蝴蝶。
他看着桑榆晚坐在藤椅上,对着枯花轻声说话,指尖划过玻璃罩时,连阳光都跟着温柔起来。
“糖糖,我没记错的话,那花是你送她的吧?”
楚妄的声音在精神空间里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居然死了。她留着这枯枝败叶干什么?没意义的事就该趁早丢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阮清嘉抿紧了唇,没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桑榆晚发梢——她又留长了头发,发尾微微卷曲,是他以前总爱偷偷把玩的长度。
楚妄抬手挡了挡斜照过来的阳光,指尖在光晕里晃了晃。
就在这时,阮清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楚妄,你能用手抓住一缕阳光吗?”
“凭什么要抓?”
楚妄笑了起来,语气带着惯有的狡黠,“除非你求我。你知道的,我可是快穿局最‘善良’的任务者,求我的话,说不定会帮你哦。”
“我求你了。”阮清嘉几乎没有犹豫,声音里带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楚妄撇了撇嘴,啧了一声:“真是无聊。不过谁让我心善呢,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他伸出手,在阳光下虚虚一握,仿佛真的抓住了那缕流动的金光。
阮清嘉也跟着伸出手,指尖穿过光的碎片,什么也没碰到,却像抓住了某种遥不可及的希望。
“你看啊,糖糖。”楚妄突然笑出声,抬手指向窗台,“桑榆晚也在抓光呢。你们这算不算……抓住了同一缕?”
阮清嘉望着桑榆晚摊开的掌心,那里盛着细碎的阳光,像她从前总爱收集的星星贴纸。
他没说话,楚妄也没打算等他回应,忽然压低声音:“哎,她看见我们了欸。正往楼下走呢。你说,我要不要躲起来?”
楚妄转头,恰好与楼上的桑榆晚对上视线。
他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像不可思议似的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
楚妄朝阮清嘉扬了扬下巴,语气里的调侃藏不住:“看来你的小女主,好像不太相信你会来啊。”
“走,别让她看见。”阮清嘉急切地说,指尖微微发颤。
楚妄眼中闪过一丝恶趣味的光,双脚像钉在地上似的没动:“怎么,糖糖这么怕她看见?是怕我伤害她,还是……你自己不敢面对她?”
阮清嘉抿紧唇,默认了。
楚妄故作惊讶地拍了下手:“哎呀,被我猜对了?她快来了哦,糖糖说,我该怎么办呢?”
阮清嘉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终长叹一口气,抬眼看向楚妄:“你想干什么,或者想要什么,都先答应你。我们……等会儿再说。”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楚妄狡黠地笑了,“那就电击完之后,再加三天禁闭吧。”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指,“我真是太聪明了,这主意不错吧?”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躲进了香樟树粗壮的枝干后。
阮清嘉的目光落在桑榆晚身上,像被磁石吸住。
他看着她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不自觉地抬起手,想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却穿过了一片虚空。
他都快忘了,他碰不到她啊……
他碰不到啊,他碰不到他的女孩,他碰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碰不到啊……
“你瘦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视线像蒙了层水雾,“最近是不是不开心,没好好吃饭?”
“就说你像个小孩子,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他的指尖在她脸颊的位置悬空划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都瘦了,是不是又没胃口?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不能陪你吃饭,不能让你好好吃饭。”
“桑榆晚,我喜欢你,真的很爱你。”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所以我希望你被簇拥着,被宠爱着,要繁华盛开,要人声鼎沸。忘了我好不好?我不值得你伤心,不值得你牵挂。”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让我再记着你,再爱着你,就够了。晚晚,要开心啊。”
“我说过会陪你过生日的,你看,我做到了哦。”
他对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是曾经那个会在暖阳下对她脸红的阮清嘉才有的模样,“所以我们的桑榆晚,也要把自己照顾好,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眨掉眼里的湿意,对着她的方向,清晰地说:“桑榆晚,生日快乐。
祝你永远健康、快乐、幸福……还有,对不起。”
桑榆晚在原地蹲了很久,环顾四周后,慢慢站起身。
阮清嘉看着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这次在距离她头顶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
“要照顾好自己啊,穿这么少就出来。”他的声音里满是心疼,“真的抱歉,是我让你伤心了。快上去吧,下面太冷了,会感冒的,别又像上次那样发烧。”
他望着空中流动的风,轻声说:“如果可以,真想让风带去我的思念……不行,晚晚会着凉的。还是算了,晚晚……不用知道了。”
一阵风恰好吹过,卷起桑榆晚的发梢。那风很奇怪,没有冬日常有的凛冽,反而带着点暖暖的温度,像谁的呼吸轻轻拂过。
阮清嘉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又低声说了一遍:“晚晚,生日快乐,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对不起。”
眼前的光屏像水波般散去,楚妄从树后走出来,笑着看向阮清嘉:“所以呢,糖糖,记起来了吗?”
阮清嘉抿着唇,没说话。
他看着楚妄嘴角的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好了,开始吧。”
楚妄笑了笑,指尖泛起幽蓝的电流,像缠绕的毒蛇。
“早这样不就好了。”
电流猛地击中阮清嘉,他痛得瞬间跪倒在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刚挣扎着想站起来,更强烈的电流涌来,将他狠狠击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楚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蜷缩的身影,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半晌,他蹲下身,拍了拍阮清嘉的肩膀,在对方试图起身时,又用力将他按回地上:“所以啊,糖糖,这就是交易。”
“没实力就别学人家做交易,蠢得无可救药。”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很久没见你这么莽撞了,倒有点意思。”
阮清嘉勉强抬起头,汗水混着泪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看着楚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又怎样……她值得……我不后悔。”
楚妄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冷得像冰:“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约定’和‘承诺’,最恶心的话就是‘谁值得’。”
电流骤然加剧,像无数根烧红的针钻进骨髓。
阮清嘉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楚妄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样子,轻啧一声,冷声道:“007,弄醒他。我的交易没那么容易结束。”
“三次,一次也不能少。结束后关他三天禁闭。”他顿了顿,补充道,“别让他死了,复活还得浪费积分,麻烦。”
“是,宿主。”系统的声音平静无波。
电流再次涌来,阮清嘉猛地睁开眼,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他皱着眉,视线模糊中,只能看见楚妄的鞋尖。
目光缓缓上移,对上对方带着戏谑的脸。
“糖糖怎么晕了?交易还没完成呢。”楚妄踢了踢他的小腿,语气轻快,“我虽然讨厌承诺,但向来说话算话。所以啊,我也最讨厌不守承诺的人。”
他蹲下身,拍了拍阮清嘉的脸颊:“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遵守’承诺的。我还有事,先走啦。”
楚妄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阮清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猛地咳嗽起来,一口血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像绽开的红梅。
“咳血了吗……”他低喃着,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晚晚,看来我也没能照顾好自己啊……”
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那滩血迹上,泛着刺目的光。
阮清嘉闭上眼,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桑榆晚转身时被风吹起的发梢,和那阵带着暖意的风。
他想,那风,她应该感受到了吧。
感受不到也没关系,刚好忘了她,也许这样她就不会伤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