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安几乎是瞬间扑到窗边,指尖刚触到窗棂,又猛地顿住——若贸然开窗,反而会给外头的人可乘之机。他贴着窗纸侧耳听,只闻得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往客栈后院方向去了,快得像阵风,显然是有备而来。
“别出声。”他回头冲苏慕言比了个手势,借着油灯微光仔细打量窗纸,见右下角有个细小的破洞,洞边还沾着点泥土,正是方才石子打中的地方。
苏慕言攥紧了手帕,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是白天那伙人吗?还是另有他人?”
“不好说。”沈怀安走到桌边,目光扫过房间——这客栈房间简陋,除了床榻、桌椅,只剩个靠墙的旧衣柜。他沉吟片刻,冲苏慕言点头:“你先躲进衣柜,我去看看情况。若有动静,千万别出来。”
“那你呢?”苏慕言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还带着几分未散的颤抖,“外面太危险了。”
沈怀安看着他紧绷的眉眼,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沉稳:“放心,我只是去后院看看,很快回来。你守好手帕,比什么都重要。”
苏慕言咬了咬唇,知道此刻不能拖后腿,便攥着手帕快步躲进衣柜,轻轻合上了柜门。衣柜里漆黑一片,只从缝隙里透进些许油灯的光,他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先是沈怀安轻手轻脚开门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渐远,而后便只剩自己急促的心跳。
再说沈怀安,出了房门没走两步,就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人,身形瘦小,像是个打杂的伙计。对方见了他,立刻缩了缩脖子,转身要跑。
“站住。”沈怀安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那伙计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脸上满是慌张:“先、先生,我就是路过……”
“方才往我窗户扔石子的,是你?”沈怀安一步步走近,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沾着草屑的裤脚——后院墙角长着不少杂草,这草屑定是刚沾的。
伙计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沈怀安见状,放缓了语气:“是谁让你去的?他让你做什么?你若说实话,我便不追究;若敢撒谎……”
话没说完,伙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发颤:“先生饶命!是、是个穿黑衣服的人让我干的!他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往您窗上扔个石子,再把这张纸条塞进门缝,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双手递了过来。
沈怀安接过纸条,展开一看,油灯下只见几行潦草的字迹:“手帕非寻常物,今夜三更,城西老槐树下,一人来换线索,若带旁人,便别想再寻苏砚。”
“苏砚?”沈怀安瞳孔微缩——这名字,该是苏慕言那失踪的弟弟。他抬头再看那伙计,对方还跪在地上发抖,不像是装的。
“那黑衣人还有什么特征?”
“没、没看清脸,他戴着斗笠,声音哑哑的,像是故意压着嗓子。”伙计连忙道,“他还说,若我敢把这事告诉别人,就、就打断我的腿……”
沈怀安皱了皱眉,知道从伙计这儿问不出更多,便挥了挥手:“你走吧,这事别跟任何人提,否则后果自负。”
伙计如蒙大赦,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沈怀安捏着纸条往回走,刚到房门口,就见衣柜门轻轻开了条缝,苏慕言探出头来,眼神里满是担忧:“沈先生,你没事吧?外面怎么样了?”
“没大事。”沈怀安推门进来,将纸条递给他,“有人给我们留了信,提到了你弟弟。”
苏慕言接过纸条,看清上面的字,手指瞬间攥紧,纸条边缘都被捏得发皱:“苏砚……他果然知道我弟弟的下落!可三更赴约,还要一人去,这分明是陷阱!”
沈怀安走到桌边,指尖敲了敲桌面,目光沉了沉:“是陷阱,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线索。对方既知道你弟弟的名字,又在意这块手帕,说不定真见过苏砚。”
“可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苏慕言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恳切,“不如我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沈怀安摇头,“对方特意强调‘一人来’,若是两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甚至危及苏砚的安全。你留在客栈,守好自己,就是帮我。”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那枚柳叶玉佩,递给苏慕言,“这玉佩你拿着,若夜里有动静,就把它握在手里,我会尽快回来。”
苏慕言看着掌心温润的玉佩,又看了看沈怀安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他,只能咬着唇点头:“那你一定要小心,若情况不对,立刻回来,别管线索了。”
沈怀安应了声“好”,目光扫过窗外渐深的夜色——三更的城西老槐树,这场约,怕是没那么容易应付。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沈怀安抬手将灯芯捻暗些,避免光线从窗缝漏出去,又走到门边听了片刻,确认外头没动静,才回头对苏慕言叮嘱:“我走后,你把门窗都拴紧,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别开门。”
苏慕言攥着柳叶玉佩,指尖将玉佩边缘摩挲得发烫,点头时喉结动了动:“我知道。你……多带些东西防身吧?”说着,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瓷瓶——那是白日里在药铺买的伤药,瓶身还算厚重,“这个你拿着,万一用得上。”
沈怀安接过瓷瓶揣进怀里,又将手帕叠好收进袖中,最后看了苏慕言一眼,才轻手轻脚拉开门,像片影子似的融入走廊的黑暗里。
苏慕言连忙走过去,先拴上门闩,又搬过凳子抵在门后,这才退到窗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盯着院外的动静。夜风刮过客栈的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每一声都像脚步声,让他心揪得发紧。
另一边,沈怀安出了客栈,没走大街,专挑小巷往城西去。三更的夜格外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偶尔能听到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头发沉。
城西老槐树在护城河边上,树干粗壮,枝桠遮天蔽日,夜里看过去像个黑沉沉的鬼影。沈怀安刚走近,就听到树后传来声音:“沈先生倒是准时。”
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正是伙计说的黑衣人。沈怀安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树周围——没看到其他人影,但他能感觉到,暗处定有埋伏。
“手帕带来了?”黑衣人从树后走出来,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沈怀安没急着掏手帕,反问:“苏砚在哪?你先让我见他,否则免谈。”
“沈先生倒是谨慎。”黑衣人笑了笑,声音里满是嘲讽,“苏砚还活着,但能不能继续活,全看沈先生识不识趣。”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废弃码头,“看到那艘乌篷船了吗?苏砚就在船上。你把帕子扔过来,我自然让你过去见他。”
沈怀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见码头边泊着一艘乌篷船,船篷紧闭,一点光都没有,根本分不清里面有没有人。他攥紧袖中的手帕,脑子飞快转动——对方若真想换,不会选这么偏僻的地方,更不会只派一个人出面。
“我要先听到苏砚的声音。”沈怀安语气坚定,“否则,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在船上?”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随后冲乌篷船喊了声:“让他出声。”
过了一会儿,船里传来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哥……救……”
那声音虽微弱,却和苏慕言有几分相似。沈怀安心头一紧,刚要动作,忽然察觉到身后有风声——有人从背后偷袭!
他猛地侧身,躲开袭来的木棍,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痛呼。暗处瞬间冲出来三个人,个个手持凶器,正是白天在破庙遇到的彪形大汉。
“看来,你们早就设好了局。”沈怀安冷笑一声,将方才抓住的大汉推出去,撞翻了两个人,趁乱往后退了两步,与黑衣人拉开距离。
黑衣人见状,也不再装模作样,抬手摘了斗笠——竟是个满脸刀疤的男人,眼神凶狠:“既然沈先生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们硬抢了!”
四个大汉围攻上来,沈怀安虽会些拳脚,但对方人多势众,又下手狠辣,他渐渐有些吃力,胳膊上挨了一棍,疼得发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官府查夜!都不许动!”
刀疤脸脸色一变,骂了句:“该死!”他看了眼沈怀安,又看了看乌篷船,咬牙道:“撤!”
大汉们听到“官府”二字,也慌了神,跟着刀疤脸往暗处跑。沈怀安想追,却因胳膊受伤,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远。
他转头往乌篷船跑,刚掀开船篷,就愣住了——船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件沾血的衣服,正是苏慕言描述的、苏砚常穿的青色长衫。
而此时,客栈里的苏慕言正攥着柳叶玉佩来回踱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官府查夜”,他心猛地一提——沈怀安不会出事了吧?
就在他焦躁不安时,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传来沈怀安的声音:“苏先生,是我。”
苏慕言连忙搬开凳子,打开门,就见沈怀安站在门口,胳膊上沾着血迹,脸色苍白。他心头一紧,连忙扶着沈怀安进屋:“沈先生!你受伤了!”
沈怀安坐在桌边,喘了口气,将乌篷船的事说了,最后拿出那件沾血的长衫:“这衣服……应该是苏砚的。对方带走了他,还故意留了这件衣服,像是在警告我们。”
苏慕言看着长衫上的血迹,眼眶瞬间红了,手指颤抖着摸上去:“砚儿……他会不会……”
“不会的。”沈怀安打断他,语气坚定,“对方若想杀他,不会留着衣服警告我们。他们要的是手帕,苏砚对他们还有用,暂时不会有事。”他顿了顿,看着苏慕言通红的眼眶,补充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接下来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一定能找到苏砚。”
苏慕言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伸手去拿伤药:“先处理你的伤口吧,流了这么多血。”
油灯下,苏慕言小心翼翼地给沈怀安包扎伤口,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顿了顿,又很快移开目光。苏慕言只看着他的伤口“下一回有约让我去吧,我也略懂武功”沈怀安轻轻的应了一声,窗外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夜色依旧深沉,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场寻人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