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树

第二日天刚亮，苏砚的小脚步声就踩碎了院中的静谧。他攥着片半枯的桂叶，凑到窗边轻喊：“先生！沈先生！芽儿又长高啦！”

苏慕言揉着惺忪的眼坐起身，就见沈怀安已笑着掀开了帘，伸手将踮脚扒窗的孩子抱了起来。“慢些跑，当心摔着。”沈怀安刮了下他的小脸，目光却转向苏慕言，眼底盛着晨光，“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三人踩着露水走到桂树旁，那两株新抽的芽儿果然又挺了些，嫩茎顶着淡绿的叶尖，像举着两把小小的伞。苏砚挣着从沈怀安怀里下来，小心翼翼蹲在旁边，指尖悬在芽尖上方，生怕碰坏了：“先生你看，它是不是在跟我们打招呼呀？”

苏慕言刚要开口，沈怀安已递来一把小铲子：“昨日你说想给花籽松松土，今日正好。”苏砚眼睛一亮，接过铲子学着沈怀安的样子，轻轻扒拉着花籽周围的土，偶尔抬头问两句“这样对不对”，小脸上沾了泥也不在意。

待日头稍高，沈怀安去井边打水，苏慕言坐在石凳上看苏砚摆弄铲子，忽然发现他鬓角沾了片细小的桂花瓣。伸手替他拂去时，孩子仰头笑：“先生，等小桂树开花了，我们也像沈先生煮桂花粥那样，做桂花糕好不好？”

“好啊。”苏慕言应着，转头便见沈怀安提着水桶走来，晨光落在他肩上，连水珠都闪着光。沈怀安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望过来，嘴角弯起的弧度，比院中的晨光还要暖。

午间吃饭时，苏砚捧着碗桂花粥，突然想起什么：“沈先生，上次你说先生磨的墨最好，那等小桂树开花了，先生用桂花墨写字，是不是更好看？”

沈怀安看向苏慕言，眼底藏着笑意：“不止好看，定是世间独一份的墨香。”苏慕言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正好与沈怀安的目光相撞，窗外的桂树轻轻晃着，细碎的阳光落在桌上，连粥里的桂花，都似浸了蜜般甜。

暮色渐浓时，苏慕言在砚台边磨墨，沈怀安坐在一旁整理字帖，苏砚趴在桌边，用小毛笔在宣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桂树。偶尔有晚风吹进窗，带着桂花香，拂过三人的发梢，砚台里的墨晕轻轻晃着，映着桌上的灯花，也映着满室的安稳。

苏慕言放下墨锭，看着纸上渐渐成形的字迹，忽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有良人在侧，有稚子绕膝，有花香伴

日头落尽时，院角的灯盏被沈怀安点起，暖黄的光裹着桂花香漫进屋里。苏砚趴在桌边画得兴起，小毛笔蘸了淡墨，在宣纸上添了两个圆乎乎的小人，一个举着粥碗，一个握着毛笔，旁边还歪歪扭扭写了“先生”“沈先生”。

“你看！”苏砚举着宣纸跑到苏慕言面前，墨汁还没干，在灯影里泛着亮。苏慕言放下笔，指尖轻轻碰了碰纸上的小人，刚要夸他画得好，就见沈怀安端着两盏桂花蜜水过来，笑着指了指纸上：“怎么把我画得比你先生还矮些？”

苏砚眨眨眼，认真道：“因为先生总站在案前写字，比沈先生高呀！”这话逗得两人都笑了，苏慕言接过蜜水，指尖碰到沈怀安的手，还带着刚从灶房出来的温度。

夜里起了点风，沈怀安去关窗时，看见院中的小桂树在风里轻轻晃，芽尖上还沾着白天的露水，在灯影里闪着微光。他回头看了眼屋中，苏慕言正握着苏砚的小手，教他在宣纸上画简单的横撇，孩子的笑声混着墨香，漫得满室都是暖。

“明日该给桂树浇些水了。”沈怀安走回来，坐在苏慕言身边，看着纸上渐渐成形的“一”字，轻声道。苏慕言点点头，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灯花在两人眼底晃了晃，像落了颗小小的星。

苏砚练了会儿字，困得打了个哈欠，靠在苏慕言怀里眯起眼。沈怀安伸手把孩子抱起来，动作轻得怕吵醒他，往卧房走时，还回头对苏慕言笑了笑：“等他睡熟了，我陪你再磨会儿墨。”

苏慕言坐在案前，看着桌上未干的宣纸，指尖拂过纸上的墨痕，忽然想起初见沈怀安时的模样——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渡口接过那支狼毫笔，对方的指尖碰过他的手，温温的，像此刻砚台里的墨，稠得化不开。

没一会儿，沈怀安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布包，打开是晒干的桂花，轻轻撒了些在砚台边：“昨日晒的，等墨磨开了，该会沾些桂香。”苏慕言看着他坐下，重新拿起墨锭，慢慢在砚台里打转，墨香混着桂香，漫得满室都是。

“你说，等小桂树开花了，我们把花收起来，酿些桂花酒好不好？”沈怀安磨着墨，声音轻得像风。苏慕言点点头，看着砚台里的墨渐渐浓起来，映着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像宣纸上晕开的墨，再也分不出彼此。

苏慕言的吻热情霸道，沈怀安有些招架不住，窗外的风还在吹，小桂树的芽尖在风里晃着，像是在应和屋里的话。灯花又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墨痕的宣纸上，成了岁月里最安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