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到了第二年开春，沈怀安真的找来了木料，在桃树下搭秋千。苏砚搬着小板凳守在旁边，一会儿递钉子，一会儿递锤子，连沈怀安让他递块砂纸，都跑得飞快。苏慕言则坐在窗边，手里握着笔，却没怎么动笔——目光总忍不住落在院角，看沈怀安认真拉锯的模样，看苏砚围着木料转圈的小身影，笔尖在宣纸上轻轻蹭过，竟不知不觉勾出了秋千的轮廓。

等秋千搭好，沈怀安先抱着苏砚坐上去试了试，慢慢推着绳子：“怕不怕？”孩子笑得眼睛眯成缝：“不怕！再高些！”苏慕言放下笔走过去，正好接住荡到面前的秋千，指尖碰到沈怀安扶着绳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春日的风拂过桃树新抽的嫩芽，带着淡淡的清甜。

入夏后，桃树结的果子比去年更多，青桃缀满枝头，把枝桠都压弯了些。苏砚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桃子红了没有，有时还会偷偷摸一摸，回来跟苏慕言报告：“先生，今天又红了一点点！”沈怀安听了，就会在晚饭时多盛一碗甜汤，笑着说：“等桃子熟了，给砚砚做桃脯。”

秋风吹起时，桂树又开满了金朵。这次苏砚已经能自己站在竹梯上摘桂花，沈怀安在下面扶着梯子，时不时提醒：“慢些，别碰掉太多叶子。”苏慕言则把去年的酒坛搬出来，等新采的桂花晒干，就和沈怀安一起往坛里添——苏砚也凑过来，小心地捏起一撮桂花放进坛里，还学着沈怀安的样子，轻轻按了按。

冬雪落下时，腊梅开得正盛，桃树下的秋千裹着厚厚的棉垫，成了苏砚的“专属小窝”。有时沈怀安会陪着他坐在秋千上，讲些从前的故事；苏慕言则坐在窗边，温着今年的桂花酒，看着窗外的雪落在梅枝上，落在秋千上，落在两人身上，心里满是暖意。

这天夜里，苏砚睡熟后，沈怀安坐在苏慕言身边，看着案上那幅画——画里是桃树下的秋千，秋千上坐着两个小人，旁边站着个举着桂花枝的人，院角还有桂树和腊梅。沈怀安轻轻碰了碰画纸：“明年，我们再在院角种棵石榴吧，夏天开花好看，秋天还能吃石榴。”

苏慕言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雪还在下，梅香混着酒香漫进屋里，灯花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叠在一起。

第三年开春，沈怀安带回了石榴树苗。苏砚比去年又长高了些，能帮着扶树苗了，小手紧紧攥着树干，还特意把之前串好的桃核珠子挂在枝桠上：“石榴树快长，以后我摘石榴给你吃！”沈怀安蹲在旁边填土，苏慕言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画本，把这一幕细细画了下来——春日的阳光落在三人身上，连泥土的气息都带着暖意。

入夏时，石榴树果然开了花，火红的花瓣缀在枝头，像撒了把小灯笼。苏砚每天都要去数花瓣，还会摘一朵最艳的，小心翼翼递到苏慕言面前：“先生，你把石榴花画在纸上吧，这样天天都能看见！”苏慕言笑着接过花，压在宣纸上，沈怀安则在一旁磨墨，看着两人互动，眼底满是温柔。

秋天到来，石榴树上挂满了圆鼓鼓的果子，桃树也再次结满了蜜桃。沈怀安搬来梯子摘石榴，苏砚就捧着竹篮在下面接，偶尔接到个裂开缝的，就先掰开尝一瓣：“沈先生，好甜！比去年的桃子还甜！”沈怀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把刚摘的石榴递给苏慕言：“你也尝尝，今年的石榴格外甜。”

桂花开时，三人又一起采桂花酿新酒。苏砚已经能熟练地用竹筛晒桂花，还会帮着苏慕言研墨，在宣纸上画简单的桂花枝。沈怀安看着案上的画，笑着说：“砚砚画得越来越好了，明年可以教你写‘桂’字了。”苏砚眼睛一亮，立刻拿起毛笔，非要当场试试，结果墨汁沾了满手，惹得两人都笑了。

冬雪飘落时，腊梅依旧开得清雅，秋千上的棉垫又厚了些。苏砚不再满足于只听故事，而是会缠着沈怀安教他认字，苏慕言则坐在旁边，温着桂花酒，看着孩子认真的模样，心里满是踏实。有时雪下得大，三人就围坐在炉边，苏砚在中间写字，沈怀安煮着茶，苏慕言翻看从前的画本，满室都是暖融融的气息。

除夕夜，沈怀安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打开了今年新酿的桂花酒。苏砚捧着小酒杯，跟两人碰杯：“祝先生和沈先生，天天都开心！”苏慕言和沈怀安相视一笑，轻轻碰了碰酒杯。窗外烟花绽放，映得小院格外明亮，院角的桂树、腊梅、桃树、石榴树都裹着雪，像守护着这一方小天地的老友。

夜深后，苏砚睡熟了。沈怀安坐在苏慕言身边，看着窗外的雪，轻声说：“明年，我们再在院里搭个葡萄架吧，夏天能遮凉，秋天还能吃葡萄。”苏慕言点点头，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温度。灯花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与案上的画、院里的树、窗外的雪融在一起，成了岁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