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 冬雪比往年来得早,第一场雪落时,院角的腊梅刚绽出星星点点的黄。老婆婆早早就起了床,披着沈怀安给她做的厚棉袄,在院里扫出一条窄窄的路,又弯腰把落在腊梅枝上的雪轻轻拂去——她总说这花娇气,冻着了来年就开得不旺。
苏砚裹着小棉袍跑出来,手里攥着块刚烤好的红薯,塞到老婆婆手里:“婆婆,暖手!沈先生说今天要教我写‘梅’字,您要不要一起看?”老婆婆笑着接过来,红薯的热气透过粗布暖到掌心:“好啊,我娃写的字肯定好看,比我年轻时见的先生写得还强。”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还夹着几声清脆的孩童笑。苏砚耳朵尖,立刻蹦到门边:“是阿瑶妹妹吧!”拉开门一看,果然是沈怀明夫妇,阿瑶怀里还抱着个布包,身后竟跟着个扎着小揪的小男孩。
“怀安哥,慕言哥!”沈怀明肩上扛着袋新磨的面粉,脸上冻得通红,“今年收成好,我们想着来给你们送点年货,顺便让阿瑶跟砚砚待几天。这是邻居家的小石头,他爹娘去镇上做事,托我们照看几天,就一起带来了。”
阿瑶立刻跑过来,把布包塞给苏砚:“砚砚哥哥,这是我跟娘一起做的桂花糕,你尝尝!小石头,快叫砚砚哥哥,苏先生,沈先生,还有婆婆!”小石头怯生生地躲在阿瑶身后,小声叫了句“哥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院里的秋千。
苏慕言连忙把他们让进屋,端出刚煮好的姜茶:“快暖暖身子,路上雪大,肯定冻坏了。”沈怀安则接过面粉,笑着说:“又给我们带东西,你们日子刚好过些,自己留着用。”李氏摆摆手:“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您教我们种果树的法子,比啥都金贵。”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的笑声像滚雪球似的,越积越热闹。苏砚带着阿瑶和小石头在院里玩,教他们堆雪人,还把自己的弹珠分了一半给小石头;老婆婆则拉着李氏在厨房忙活,教她做腊味,说“冬天吃这个暖,你们回去也给娃做”;沈怀安趁着雪停,带着沈怀明修整葡萄架,说“明年春天再搭高点,能多结些果”;苏慕言则坐在廊下,把孩子们堆雪人的模样画进画册里,笔尖还沾着腊梅的冷香。
小石头起初怕生,可没过两天就熟了,每天跟在苏砚身后“砚砚哥哥”地叫,还会帮老婆婆捡落在地上的腊梅花。有天早上,他突然拉着苏砚的手,指着院角的腊梅:“哥哥,这花好香,我能摘一朵给娘吗?”苏砚想了想,跑去问老婆婆,老婆婆笑着说:“摘吧,给娃娘带回去,也是份心意。”还亲自选了枝开得最旺的,帮他用红绳系好。
转眼到了除夕,沈怀安在院里挂起红灯笼,苏慕言则把一张大大的“福”字贴在门上。老婆婆包了饺子,还在其中一个里放了枚铜钱,说“谁吃到谁来年有福气”。吃饭时,小石头咬到了铜钱,高兴得蹦起来,阿瑶也跟着拍手,苏砚则故意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小石头,说“我是哥哥,要让着你”。
夜里守岁,沈怀明拿出带来的酒,跟沈怀安坐在炉边喝,李氏和苏慕言则陪着老婆婆说话,孩子们则围在炉边,听老婆婆讲她年轻时的故事。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腊梅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屋里的炉火噼啪作响,暖得让人不想挪窝。
大年初三,沈怀明夫妇要回去了,小石头也得跟着走。临走时,小石头抱着苏砚的腰,眼泪汪汪的:“砚砚哥哥,我还能来吗?我还想跟你堆雪人,还想闻梅花香。”苏砚摸了摸他的头,把自己的小布偶塞给他:“当然能来,等明年春天,葡萄发芽了,我就去接你,带你摘葡萄。”
送走他们,苏砚趴在窗边,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闷闷不乐。老婆婆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桂花糕:“娃,别难过,他们还会来的。你看这腊梅,今年开了,明年还会开,人跟人也一样,心里记着,就不会远。”苏慕言也走过来,把刚画好的画递给苏砚:“你看,这是我们一起堆雪人的样子,想他们了就看看。”
沈怀安则牵着苏砚的手,走到院角的腊梅前:“砚砚,你知道这腊梅为什么冬天开吗?因为它不怕冷,越冷开得越香。就像我们的小院,不管冬天多冷,只要有人牵挂,有家人在,就永远暖。”
苏砚看着腊梅花,又看了看身边的沈怀安、苏慕言和老婆婆,突然笑了:“我知道啦!就像婆婆说的,心里记着,就不会远。明年春天,阿瑶妹妹和小石头会来,葡萄会发芽,我们还会有新的故事,对不对?”
沈怀安和苏慕言对视一眼,都笑了。月光洒在腊梅上,把花瓣染得发亮,也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慕言知道,这方小院的暖意,从来不是靠炉火,而是靠身边的人,靠来来往往的牵挂,靠岁岁年年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