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猫猫

晨光再次漫过窗棂时，先醒来的却是两只小猫。

它们细弱的叫声比昨日有力了些，在竹筐里笨拙地爬动着，试图用软垫般的小爪子扒拉筐壁。苏慕言先睁开了眼，听着那窸窣动静，唇角不由弯起。他侧过头，沈怀安还睡着，面容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苏慕言没有起身，只静静看着。目光描摹过沈怀安的眉宇，昨夜那个轻柔的吻似乎还留在唇畔，带着梅花露的余香。他看得入神，直到沈怀安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

四目相对，沈怀安初醒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许朦胧，却在看清苏慕言专注神情时迅速漾开暖意。“看什么？”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更低更沉。

“看你。”苏慕言轻笑，指尖自然地拂开沈怀安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比阳光醒得还早一些。”

沈怀安握住他流连在自己颊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两人都没再说话，享受着这清晨独有的宁静。炕那头的两个孩子还沉在梦乡，小猫的哼唧声成了唯一的伴奏。

直到外间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很克制，像是怕惊扰了屋内人。

苏慕言欲起身，沈怀安却按了按他的手：“我去。”

门开处，是杏儿，依旧端着木托盘，这次上面放着几只还冒着热气的粗瓷碗，浓郁的豆香扑面而来。“娘说昨天忘了给豆腐卤子，”杏儿小声说，眼睛却亮晶晶地往屋里瞄，“小猫还好吗？”

沈怀安侧身让她进来，只见两只小猫正被豆香吸引，仰着小脑袋叫得更起劲了。这动静终于吵醒了苏砚，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是杏儿姐姐来了吗？好香啊……”

阿瑶也醒了，第一反应是摸向枕边，抓住那块浅蓝色的布样，才跟着坐起来。

杏儿看着两个孩子和小猫，忍不住笑，放下托盘便又凑到竹筐边：“它们好像长大了一点点！”

新的一天，就在这豆香、猫叫和孩子们逐渐清醒的软语中开始了。

沈怀安将卤子倒进小锅，放在炉火上温着。苏慕言盛了粥，招呼杏儿一起坐下吃。简单的早饭，因着这意外的加入和分享，显得格外热闹温暖。

杏儿咬了一口裹满浓稠卤汁的豆腐，忽然说：“慕言哥，怀安哥，我娘问，等开春了，你们种桃树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家也种两棵？我哥说结了桃子，拿去镇上卖，能给我扯新裙子。”

“当然好。”苏慕言笑着应下，“到时候让砚砚和阿瑶也去帮忙。”

沈怀安看着窗外又化了不少的积雪，轻声接话：“再过几日，地软了，就能先去瞧瞧地方。”

希望，如同藤蔓，在晨光中悄然滋生，缠绕着对未来的期许——桃树，新衣，还有共同劳作的温暖。日子就是这样，一个惊喜连着另一个盼头，细碎，却串成了最实在的幸福。

午后，阳光正好，积雪化得更快了，屋檐下水滴连成了线，在院子的泥地上敲出一个个小小的凹坑。

两只小猫被挪到了炕角更暖和的地方，苏砚和阿瑶则趴在窗边的矮桌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手里还抓着昨日剩下的碎布和旧棉花。

苏慕言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正将那块浅蓝色的梅花布比划着，在阿瑶的旧棉袄上量尺寸。沈怀安则在一旁收拾着三郎送来的松塔，将那些形状特别完整的挑出来，准备日后做书签或小摆件。

屋里很静，只有炉火偶尔噼啪一声，和孩子们压低的商议声。

“怀安叔，”阿瑶忽然抬起头，举着一块被她揉得皱巴巴的蓝布，“你看，我想给小猫做个小枕头，用这个布，好不好？”

沈怀安走过去，接过那块布，仔细看了看，正是昨日张婶送来的那块布样的一角。“好，”他点头，声音温和，“这布软和，小猫枕着会舒服。”他帮着阿瑶将布摊平，又教她怎么折边，怎么塞棉花。

苏砚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我的呢？我也要给小猫做东西！”

“你别急，”苏慕言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看他，“你手巧，等会儿帮怀安叔穿松塔的绳子，那个细致，怀安叔眼神没你好。”

苏砚立刻被这话安抚了，挺起小胸脯，凑到沈怀安那边去看那些松塔，一副重任在肩的模样。

沈怀安与苏慕言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笑意流淌。这种琐碎的日常，分工合作，教导孩子，竟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大事都更让人心头发暖。

这时，院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听着有些犹豫。沈怀安起身去开门，只见小石头站在外面，手里捧着个粗陶碗，里面是半碗乳白色的液体。

“怀安叔，”小石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娘刚挤了羊奶，煮开了，说…说给小猫喝点，比牛奶还好。”他说话时，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显然也对那两只毛团充满了好奇。

沈怀安连忙接过，道了谢，侧身请他进来。小石头却摇摇头，把碗递过来后就一溜烟跑了，跑出几步才回头喊：“我娘叫我赶紧回去烧火！”

沈怀安端着那碗还温热的羊奶回到屋里，苏慕言见状不由失笑：“这张婶送了棉花，李家送了豆腐，小石头家送了羊奶…咱们家添两只小猫，倒像是整条巷子的大事。”

“本就是大事。”沈怀安将羊奶小心地放在炉边温着，语气认真，“添丁进口，自然是顶大的喜事。”

虽只是两只小猫，却也为这个家，为这条安静的巷子，注入了鲜活的热闹和共同的牵挂。左邻右舍的关怀，就像这碗温热的羊奶，不贵重，却暖胃更暖心。

苏砚已经拿来了小瓷碗，眼巴巴地看着沈怀安将羊奶倒进去一点点，小心地吹凉。阿瑶也放下了手里做到一半的小枕头，凑过来看。

当沈怀安将盛着羊奶的小碗放进竹筐时，两只小猫先是警惕地嗅了嗅，随即被那浓郁的奶香吸引，笨拙地凑过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吧嗒吧嗒地舔起来。

孩子们屏息看着，眼里满是新奇与喜悦。

苏慕言拿起针线，继续缝着阿瑶的棉袄，一针一线，将邻里的善意、家庭的温馨，还有对这即将到来的春天的期盼，细细密密地缝进了这寻常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