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的晨光刚漫到弹弓弦上时，熊二就攥着新石子蹲在树桩旁了。昨儿光头强教的法子记了半宿——捏石子要捏中间，拉弦得贴耳朵根，他对着枝桠上的麻雀影子比了又比，指尖把石子磨得发亮，还是没敢真拉。
“先练瞄准。”熊大拎着陶罐从山涧回来，罐沿沾着些草叶，里头盛着新接的清水，“别忙着扯弦，先瞅准了雀儿的爪子。”
熊二赶紧把弦松了松，举着弹弓眯眼瞄。枝桠上的麻雀正歪头啄翅膀下的绒毛，灰扑扑的一团缩在叶缝里，就露个小脑袋。他刚把石子对住雀儿的尖嘴，树后忽然“嘀嘀”响了两声——是那只陶土哨子，熊大正捏在爪子里吹，声音脆生生的，惊得麻雀“扑棱”一下飞起来，转了个圈落在更高的枝桠上。
“哎呀！你咋吹哨子！”熊二耷拉着耳朵回头，弹弓往树桩上一放，石子“咕噜”滚进草丛，“都快瞄准了！”
熊大把哨子往他跟前递了递，罐里的清水晃出细波纹：“光头强说这哨子能赶雀儿，也能引雀儿。你听——”他又吹了两声，调子比刚才缓些，像山涧水慢悠悠淌。刚才飞起来的麻雀竟没走，在枝上蹦了蹦，还“啾啾”应了两声。
熊二的耳朵立马竖起来，伸手要拿哨子：“我试试！”他捏着哨子往嘴里送，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使劲一吹——“呜呜”声闷闷的，倒像野猪哼哼，枝上的麻雀“呼啦啦”飞了一片，连叶尖都震得掉了两滴露水。
“不对。”熊大忍着笑，拿过哨子比划，“别用劲嘬，轻着往嘴里送气。”他示范着吹了声“嘀嘀”，刚飞远的麻雀竟又落回了旁边的枝桠，歪头瞅着他们，像在听新鲜。
熊二学着样捏着哨子，小心翼翼往嘴里送气。这次没出“呜呜”声，倒有个细弱的“嘀”声飘出来，虽不脆亮，却也没惊着雀儿。他眼睛一亮，又吹了下，这次竟连吹了两声“嘀嘀”，枝上的麻雀扑扇了下翅膀，竟没飞。
“成啦！”熊二举着哨子蹦了蹦，刚要再吹，忽然听见坡下有“咔嚓咔嚓”的响，混着树枝刮筐沿的声。他扒着树桩往下瞅——红影子晃悠悠往上挪，是光头强！筐比昨天还鼓，上头竟露着片玉米叶。
“光头强来啦！”熊二举着哨子喊，转身就往坡下跑，忘了树桩旁的弹弓，石子还在草丛里埋着。
熊大拎着陶罐跟在后头，刚走到坡腰，就见光头强把筐往地上一放，直着腰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筐沿的玉米叶上。“我娘……我娘凌晨就烙饼，玉米面揣了鸡蛋，香得很！”他抹了把汗，从筐里翻出个粗布包，解开时果然有面香飘出来——玉米饼黄澄澄的，边缘烤得有点焦，还沾着几粒碎玉米。
熊二早凑到筐边，鼻子往布包里拱：“比麦饼香！”他忽然瞅见筐角露着个竹笼子，编得细细的，笼门用草绳系着，里头好像有东西动了动。“这是啥？”他伸手要去拎。
“别碰！”光头强赶紧按住竹笼，“我爸编的，装雀儿的。昨儿你说要烤雀儿吃，我爸说别用弹弓打，用笼装——撒点小米就行，比弹弓省事。”他把竹笼往地上放稳，掀开点笼盖往里瞅，“我今早撒了两把小米，还没雀儿进呢。”
熊大蹲下来摸了摸竹笼，编得真细，竹条磨得光溜溜的，不扎手。“山坳那边雀儿多，”他往山楂丛那边指，“昨儿还见一群在啄落在地上的山楂籽。”
光头强眼睛一亮，拎起竹笼就往山坳走，熊二举着哨子跟在后头，嘴里还念叨：“我吹哨子引它们来！刚才吹哨子雀儿都不飞呢。”他边走边吹，哨声虽还是有点颤，却比刚才顺多了，“嘀嘀”两声，倒真有两只小雀儿从头顶飞过去，往山楂丛那边落。
到了山楂丛旁，光头强把竹笼放在矮枝下，笼门对着丛里的空地，又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纸包，倒出些小米撒在笼门口，像条细细的黄线，从笼门一直铺到草丛里。“等它们啄着啄着就进去了，”他压低声音，拉着熊二往树后躲，“别出声，雀儿精着呢。”
熊二赶紧把哨子攥在爪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熊大蹲在他们旁边，手里还拎着陶罐，罐里的清水映着山楂叶的影子，轻轻晃。
没等多久，就有只小麻雀“啾啾”叫着落在草丛边，歪头瞅了瞅小米，又蹦了蹦，见没动静，就啄了颗小米。接着又飞来两只，三只雀儿凑在一块，啄得“沙沙”响，顺着小米往笼门口挪。
熊二的爪子攥得紧紧的，眼睛瞪得溜圆。就见最前头那只雀儿蹦进了笼门，低头啄笼里的小米——光头强猛地往前一扑，手快得像山猫扑兔子，“啪”地按住了笼门！笼里的雀儿“扑棱”惊飞起来，撞得竹笼“哒哒”响，却没处逃。
“中啦！”熊二蹦起来喊，举着哨子就往笼边跑，“真抓住啦！比弹弓省事！”
光头强掀开点笼盖往里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三只呢！够烤着吃了。”他从筐里摸出片干净的树叶，盖在笼顶上，“别让它们见光，就不撞了。”
熊大往笼边凑了凑，闻见小米混着雀儿的绒毛味，忽然想起啥，往山涧那边指：“得找细树枝，串着烤才香。”
熊二一听“烤”字，立马往山涧跑，没多久就叼着几根细树枝回来，枝子削得尖尖的，是他昨儿就削好留着的。光头强从筐里翻出个小铁盒，打开时亮闪闪的——是块火石，还有点干燥的艾草。“我爸给的，比钻木取火快。”
三个小家伙蹲在山涧边的空地上，熊大捡了些干松针铺在地上，光头强用火石“咔嚓咔嚓”敲了半天，火星溅在艾草上，没多久就冒起了青烟，一吹就燃了，小火苗“噼啪”舔着松针。熊二举着细树枝要往雀儿身上串，被熊大按住爪子：“得先拔毛，不然烤着腥。”
拔毛费了些劲，小雀儿的毛软乎乎的，沾在爪子上掉不了。光头强从筐里摸出块湿布——是他娘给的擦手布，沾了点山涧水，擦着擦着，毛就掉干净了。熊二串着雀儿往火上凑，火苗舔着雀儿的肉，没多久就飘出香味，有点像上次烤的野枣，却更浓些。
“翻个面，别烤糊了。”熊大往火里添了根干树枝。光头强凑过去闻了闻，咽了口唾沫：“我娘说烤东西要撒点盐才香，我带了！”他从筐底摸出个小陶瓶，倒出一点点盐，小心翼翼撒在雀儿身上。
刚撒完盐，忽然听见坡下有人喊：“强子！忘带锄头啦！”是光头强爹的声音，粗声粗气的，顺着坡往上飘。
光头强一慌，手往火上一扑，想把火摁灭：“我爸来啦！他不让我玩火！”熊二赶紧帮着用树枝扒土，把火埋在土里，只留些青烟往上冒。
光头强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扛着把锄头，看见他们蹲在地上，皱了皱眉：“咋在这儿蹲着呢？筐里的玉米饼给熊大他们了没？”
“给了给了！”光头强赶紧指着布包，“还……还帮着捡了些干树枝。”他把装雀儿的竹笼往身后藏了藏，却没藏住，笼角露在草外头。
光头强爹眼尖，瞅见了竹笼，却没说啥，只是往山坳那边指：“我去那边修篱笆，下午来接你。这笼雀儿别烤，放了吧，雀儿吃虫子，能护山楂树。”
光头强愣了愣，点点头：“哦。”等他爹走远了，才蹲下来掀开笼盖，往笼里看了看，三只雀儿缩在角落里，不扑棱了。熊二举着串好的雀儿，有点舍不得：“放了就吃不着了……”
“放了吧。”光头强把笼门打开，往远处挥了挥手，“等下次我带玉米饼来，比烤雀儿香。”
笼里的雀儿愣了愣，试探着蹦到笼门口，又回头瞅了瞅，“扑棱”一声飞了，没飞远，落在旁边的山楂枝上，歪头瞅着他们，像在道谢。熊二看着雀儿飞走，虽有点馋，却也没闹，只是把细树枝往地上一放：“那下次还装雀儿不？装了再放它们飞，挺好玩的。”
光头强把竹笼收进筐里，笑着点头：“装！下次撒小米时多撒点，引更多雀儿来。”他从布包里拿出玉米饼，掰成三块，最大的那块塞给熊二，“快吃，刚烙的还热乎呢，沾点糖水更甜——昨儿泡山楂的糖水还有不？”
“有！在树洞里藏着呢！”熊二举着玉米饼往树洞跑，脚步轻快，刚才没吃到烤雀儿的这点馋，早被玉米饼的香味冲没了。
山涧的水还在流，火灭后的青烟慢悠悠往上飘，沾在山楂叶上，像给叶子系了层薄纱。光头强爹的锄头声在山坳那边“咚咚”响，混着三个小家伙啃玉米饼的“咔嚓”声，还有熊二偶尔吹的“嘀嘀”哨声——比昨儿的糖水还暖，顺着风往林子里飘，连枝上的雀儿都不飞了，就蹲在叶缝里听，好像也在记着这软乎乎的晌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