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时，熊二就扒着树洞往外瞅了。昨儿留的那颗野葡萄还攥在爪心里，紫得发透，捏着软乎乎的，夜里没舍得吃，这会儿闻着还有点甜香。他蹭地窜出去，往山坳的藤丛跑——记着那串葡萄就挂在最粗的藤条上，昨儿没摘完，还坠在叶缝里呢。
“慢着点，露水还没干！”熊大拎着陶罐跟在后头，罐里是新接的山涧水，要用来洗葡萄的。山坳里的草叶上沾着白霜似的露水，熊二踩过去，裤脚蹭得湿漉漉的，他也不管，直往藤丛钻，刚扒开叶子就喊：“还在呢！比昨儿更紫啦！”
藤上的葡萄串坠得藤条往下弯，颗颗都鼓溜溜的，有的紫得发黑，有的还带点红边，沾着露水亮闪闪的。熊二踮着脚够，指尖刚碰到葡萄串，忽然“哎哟”一声往后缩——藤叶上的露水落进脖子里，凉得他打了个颤。
熊大走过来，把陶罐放在石头上，伸手托住葡萄串底部，轻轻一拧，“咔嚓”就摘下来了。“别硬拽，藤条要断的。”他把葡萄串放进陶罐旁的竹篮里——这竹篮是光头强昨儿落下的，编得浅，正好装葡萄。
熊二也学着样，找了串小的葡萄，小心翼翼托着底拧，还真摘下来了，就是手笨，蹭掉了两颗葡萄粒，滚进草里，立马被早起的小蚂蚁围上了。“蚂蚁也爱吃甜的！”他蹲下来瞅，被熊大拉起来：“先摘完再看，等会儿光头强该来了。”
果然，刚摘了半篮葡萄，就听见坡下有“噔噔”的脚步声，混着“熊二！熊大！”的喊。是光头强，背着个小竹篓，篓沿露着片油纸，飘着点芝麻香。“我娘今早烙了芝麻饼！”他把竹篓往地上一放，掀开油纸——饼是圆的，两面烤得黄黄的，芝麻沾在上面，一看就脆。
“先吃饼还是先摘葡萄？”熊二举着刚摘的葡萄串晃了晃，葡萄粒上的露水掉在芝麻饼上，洇出个小湿印。
“先洗葡萄！”光头强从竹篓里摸出个粗瓷盆，是他特意带来的，“我娘说葡萄得用清水泡，不然沾着草籽。”熊大拎着陶罐往盆里倒水，清水漫过葡萄串，紫莹莹的葡萄在水里晃，像沉在水里的小灯笼。
泡葡萄时，仨人蹲在盆边啃芝麻饼。饼咬着“咔嚓”响，芝麻香混着饼的面香，熊二咬得急，饼渣掉在衣襟上，他也不拍，伸手就往嘴里塞。“比玉米饼脆！”他含着饼嘟囔，又捏了颗泡好的葡萄放嘴里——甜得直眯眼，一点不酸，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比昨儿的更甜。
“我娘说，紫透的葡萄才甜，红的得再挂两天。”光头强挑了颗红边的葡萄放嘴里，嚼了嚼皱鼻子，“有点酸！”吐掉籽，又去捏紫的。
摘到日头快到头顶时，竹篮都满了。有的葡萄串大，坠得篮沿往下塌，熊二怕掉，用藤条松松捆了圈。“够泡两大罐糖水了！”熊大拎了拎竹篮，沉甸甸的。光头强忽然指着藤丛深处喊：“那儿还有串！藏在叶子底下呢！”
仨人扒开藤叶往里瞅，那串葡萄藏得真深，挂在贴近地面的藤条上，颗颗都紫得发黑，比刚才摘的都大。熊二蹲下来够，刚伸手，忽然瞅见葡萄串底下有团软毛——是只小刺猬！蜷在藤叶里，刺上还沾着片葡萄叶，许是被刚才的动静惊醒了，动了动小鼻子。
“刺猬！”熊二赶紧缩回手，小声喊。小刺猬听见动静，缩得更紧了，刺都竖起来，却没滚走。光头强也凑过来看，小声说：“它许是来吃葡萄的。”他从竹篮里捡了颗掉下来的葡萄粒，轻轻放在小刺猬旁边。
小刺猬没动，过了会儿，慢慢伸出小脑袋，鼻尖碰了碰葡萄粒，叼起来就缩回去了，刺缝里还能看见它动的腮帮子。熊二看得直笑：“它也爱吃甜的。”
等小刺猬把葡萄粒吃完，仨人轻手轻脚退开，没再摘那串葡萄。“留给它吧。”光头强说，把竹篮往肩上提，“反正咱们摘的够多了。”
往树洞走时，日头已经斜了点，把仨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铺满山楂叶的地上，一晃一晃的。熊二手里还攥着颗葡萄，时不时往嘴里扔一颗，甜得直咂嘴。光头强忽然想起啥，从竹篓里摸出个小陶罐：“我娘腌的梅子！酸溜溜的，配葡萄吃正好。”
到了树洞旁，熊大拿出两个空陶罐——是之前泡山楂糖水的，刚洗干净。仨人蹲在树桩旁，把葡萄粒从藤上捋下来，放进陶罐里。熊二捋得急，葡萄汁沾了满手，他往衣服上擦了擦，又接着捋，倒把衣襟蹭得紫一块红一块的。
“少放糖，葡萄本身就甜。”熊大往罐里撒了两把糖，是上次光头强带来的粗砂糖。光头强学着样也撒了点，还往里丢了两颗梅子：“我娘说梅子泡糖水，解暑。”熊二嫌不够，又抓了把糖往罐里塞，被熊大拍了下爪子：“放多了腻。”
灌上山涧水，盖紧罐盖时，日头已经快落了。晚霞把天边染得通红，映在陶罐上，连紫葡萄都透着点红。光头强爹扛着锄头从山坳那边过来了，老远就喊：“强子！该回家啦！”
光头强拎起竹篓，往熊二手里塞了把梅子：“明儿来喝葡萄糖水！”跟着爹往坡下走，走两步又回头喊，“别等太急！泡两天才甜呢！”
熊二捏着梅子放嘴里，酸得眯起眼，又赶紧捏颗葡萄嚼，甜酸混在一块，倒比单吃更得劲。熊大把陶罐搬进树洞，藏在最凉快的石缝边。树洞里还留着芝麻饼的香，混着葡萄的甜，晚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点藤叶的青气。
熊二靠在树洞壁上，瞅着陶罐上的晚霞影子慢慢淡下去，忽然想起藤丛里的小刺猬，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两颗葡萄——明早再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遇见呢。山风里好像还飘着光头强的喊声，软乎乎的，跟罐里的葡萄糖水似的，要慢慢泡着，才更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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