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愚在院子里种了蔷薇,是沈聿托人从乡下带的苗,粉的白的混在一起,栽在窗台下,开春时发了嫩芽,嫩得像能掐出水。他每天早上都蹲在花苗旁浇水,小铲子往土里戳,说要“给花宝宝盖被子”。
“得等花落了才能结果。”沈聿蹲在他旁边,教他松士,“就像你吃的苹果,得先开花。”
阿愚歪着头看他:“那蔷薇结的果,能给沈曜当糖吃吗?”
沈聿手里的铲子顿了顿,抬头看我。我坐在廊下的竹椅上,腿能慢慢走了,只是还得扶着东西,沈聿却总说“别急”,每天扶着我在院子里走两圈,像教小孩学步。
“不能吃。”沈聿揉了揉阿愚的头,“但能泡茶,你沈曜哥爱喝。”
阿愚立刻眼睛发亮,拿着小铲子更卖力地松士:“那我要种好多好多,泡一大壶!”
那天下午乔家的老管家突然来了,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头发白得像雪。沈聿把他请进堂屋,阿愚抱着布偶躲在我身后,小声问:“是坏人吗?”
“不是。”我摸了摸他的头,“是来送东西的。”
老管家没坐,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个木盒,放在桌上:“是老夫人留的,说等两位小少爷都在时,再拿出来。”他顿了顿,看了眼阿愚,又看了眼沈聿,“当年是我糊涂,把二少爷送了孤儿院,对不住沈先生。”
沈聿没说话,只是打开木盒——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是乔家的分家契,还有两副长命锁,银的,上面刻着“聿”和“愚”。
“老夫人早知道我藏了二少爷。”老管家叹了口气,“她说俩孩子都是乔家的根,不分你我。只是当年乔家乱,怕留在一起反倒保不住,才让我先送一个走。”
阿愚突然指着长命锁问:“是给我的吗?”
“是。”老管家笑了笑,皱纹堆在一起,“二少爷生下来时,老夫人亲自给你戴的。”
沈聿拿起刻着“愚”的锁,往阿愚脖子上戴,锁链凉得像冰,阿愚却没躲,反而摸了摸锁上的字:“和我写的一样!”他现在写字不再歪歪扭扭,尤其是自己的名字,总爱描得一笔一划的。
老管家走后,沈聿拿着另一副锁站了很久,锁上的“聿”字被磨得发亮。阿愚凑过去,把自己的锁往他锁上碰:“叮”一声,脆生生的。
“沈聿哥,你的锁也戴呀。”阿愚拽着他的袖子晃。
沈聿低头看他,突然笑了,把锁往脖子上一挂,两副锁碰在一起,又响了一声。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锁上,银亮得晃眼。院子里的蔷薇苗又抽了新芽,嫩得像阿愚眼里的光。
或许有些错过的,不用急着补。就像这两副锁,隔了二十年才碰在一起,却依旧能响得这么脆,像从来没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