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青丝缠剑共白首

清净峰新建的竹舍内，沈清秋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发间的银簪。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竹簪头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将簪身雕刻的竹叶纹路镀成金色。距离南疆事件已经过去半月，她心口的伤虽已结痂，可每当运转灵力，仍会泛起细密的刺痛，像被无数银针轻扎。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的归途。沈清秋唇角不自觉上扬，迅速将银簪重新别好，又下意识抚平鬓角的碎发——自从南疆归来，这动作已成了习惯。

"进来。"她还没等敲门声响起就开口道。

门被轻轻推开，柳清歌一身月白长衫走进来，衣袂间还带着晨间露水的清冽。他手中提着食盒，动作比往日更轻缓，仿佛生怕惊扰了屋内的宁静。伤势痊愈的他面色仍有些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漫天星辰。

"你怎么知道是我？"柳清歌将食盒放在小几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地取出几样精致点心，莲蓉酥、桂花糕，全是沈清秋爱吃的。

沈清秋眨眨眼，眼底漾起笑意："这世上，只有你的脚步声能让我的心..."她突然噤声，耳尖泛红，"能让我一听就安心。"

柳清歌动作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别开眼掩饰住眼底的温柔："今天气色不错。"

"齐师妹说再养几天就能运功了。"沈清秋伸手去拿点心，却被柳清歌轻轻拍开，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让她心头一颤。

"先喝药。"他从食盒最下层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苦涩的气味在空气中散开。这半个月来，每天三次，柳清歌都会准时送来同样的药，雷打不动。即便沈清秋偷偷倒掉，他也能一眼看穿，重新煎好端来。

"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小声抗议，垂眸盯着药碗里漂浮的药渣。

柳清歌没说话，只是将药碗递到她唇边，眼神坚定。沈清秋无奈，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苦涩的味道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抱怨，一颗蜜饯已被轻轻塞入口中。甜味在口中化开的瞬间，她抬眸对上柳清歌温柔的目光——他正用帕子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药渍，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

"苦..."她故意拖长音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柳清歌挑眉，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还苦吗？"

沈清秋耳根发热，心跳如擂鼓。自从那日在南疆互诉心意后，柳清歌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虽然在外人面前依旧冷峻如霜，但独处时却总能轻易搅乱她的心跳。

"...甜。"她小声回答，指尖悄悄勾住柳清歌的衣袖，"再亲一下？"

柳清歌低笑，顺从地再次低头。这个吻比刚才深入许多，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克制。直到沈清秋因缺氧而轻推他的胸口，两人才分开。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却仍不忘小心查看她的心口："伤口疼吗？"

沈清秋摇头，取下银簪："柳师兄，这簪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岳师兄说它救了我的命。"

柳清歌接过银簪，指尖在青竹雕纹上轻轻一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簪身弹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刻满的微小符文。

"百战峰秘传剑谱。"他声音低沉，"每一任峰主都会将毕生所学浓缩刻印，传给最重要的人。"

沈清秋瞪大眼睛："这...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

"你最重要。"柳清歌简单直接的回答让沈清秋一时语塞，脸颊发烫。他的目光落在她心口的位置，那里曾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在南疆时，这簪子感应到你的危险，自动释放了剑气。"

他握住沈清秋的手，引导她的灵力注入银簪："但若配合特定心法..."银簪泛起柔和的青光，符文如活物般流动。沈清秋腰间的修雅剑突然震颤起来，发出嗡鸣，与银簪的光芒相互呼应。

"这是怎么回事？"沈清秋惊讶地看着两件武器间的奇妙联系。

柳清歌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修雅剑与乘鸾剑...本就是一对。三百年前，百战峰与清净峰的两位峰主是道侣，他们共同铸造了这两把剑。后来因理念分歧，两峰交恶，这段历史也被刻意淡忘。"

沈清秋抚摸着修雅剑，突然想起灵犀洞中的场景："所以当初在灵犀洞，修雅剑会对你有反应..."她眼睛一亮，"那如果我学银簪中的剑法，是不是能与修雅剑配合得更好？"

"理论上是。"柳清歌皱眉，"但你伤还没好..."

"教我嘛~"沈清秋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就试试基础招式？"她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我保证乖乖听话。"

柳清歌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坚持了不到三息就败下阵来："...只练第一式。"

沈清秋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要下床，却被柳清歌一把按回榻上："在这里练。"

"啊？"沈清秋看了看狭小的室内，"这里怎么..."

柳清歌已经站起身，在榻前清出一片空地："剑法重意不重形，第一式'青竹映雪'主要是灵力运转。"他从袖中取出一把木剑，"先用这个。"

"柳清歌！"沈清秋气鼓鼓地瞪他，"我又不是初学剑的小孩子！"

柳清歌不为所动："心口伤未愈，金属剑气太锐。"他顿了顿，补充道，"等你完全好了，我亲自陪你练全套——从晨练到月上中天，直到你喊停为止。"

这个承诺让沈清秋勉强接受了木剑。她在柳清歌的指导下调整呼吸，感受灵力在经脉中的流动。柳清歌站在她身后，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引导她持剑的动作："青竹映雪讲究以柔克刚，灵力从丹田起，过璇玑，至指尖..."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让沈清秋难以集中注意力。尤其是当他的手掌贴在她腰间时，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那份热度。

"专心。"柳清歌轻轻捏了下她的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剑招。随着灵力运转，木剑尖端泛起微弱的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突然，银簪一阵发热，一股暖流从发间流向全身。木剑上的青光骤然明亮，在空中留下一道清晰的轨迹，如青竹映雪，清冽而坚韧。

"我成功了！"沈清秋惊喜地回头，却因动作太大牵动心口伤处，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柳清歌立刻扶住她，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说了不要急。"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后怕。沈清秋这才发现，他的手掌还在微微发抖——方才她牵动伤口的瞬间，他眼中闪过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沈清秋靠在他怀里缓了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柳师兄，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柳清歌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耳根泛红："...不知道。"

"嗯~"沈清秋不依不饶，"总有个契机吧？"

柳清歌沉默许久，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第一次见你，是在剑冢。你站在雨里，剑尖挑开雾霭的模样...像一道光。后来在灵犀洞，你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道光已经住进了我心里。"

沈清秋回忆起那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那时候我凶得要命，你还敢喜欢我？"

柳清歌认真地看着她，眼中盛满温柔："你很耀眼。耀眼到我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追逐。"

沈清秋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柳师弟也很耀眼，尤其是打架的时候——还有现在，为我煎药、教我剑法的样子。"

柳清歌挑眉："只喜欢这些时候？"

"还喜欢你偷偷为我准备惊喜，喜欢你在我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喜欢你..."沈清秋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柳清歌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柳清歌！我的伤！"

"没碰到。"柳清歌小心地避开她心口位置，将她放回床上，"你需要休息。"

沈清秋拽住他的衣襟不让他直起身："陪我。"

柳清歌无奈，侧身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沈清秋满足地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想起南疆的生死时刻。那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告诉他——

"等你好全了，"柳清歌轻抚她的长发，"我们一起去查黑袍人的事。"

沈清秋点头："岳师兄说各门派都有弟子失踪，肯定与他们有关。"

"嗯。"柳清歌的下巴抵在她发顶，"睡吧。"

沈清秋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就在她即将入睡时，突然感觉柳清歌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低声道："...还喜欢你为我拼命的样子，虽然很傻。"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沈清秋嘴角上扬，往他怀里又蹭了蹭，伸手环住他的腰。竹舍外，晚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而屋内，两颗心紧紧相依，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