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 只有被强行撕碎的感官洪流。
沈隐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由尖叫色彩和悖论几何构成的漩涡,他的身体仿佛被拉成无限长,又被揉成一团无限小的质点,在不存在的时间和空间中疯狂旋转、扭曲。
这不是坠落,而是溶解,是构成他存在的一切基础法则被粗暴地拆解、搅乱,再随意拼接。
那亵渎的旋律不再是外部的声音,而是成了他思维本身的节奏,每一个疯狂的音符都在重组他的记忆、他的认知、他的恐惧。
他看到无数破碎的画面闪烁而过:“冰冷讲台下的粘稠注视、门缝缩回的虹彩黑暗、画作中心搏动的深渊、幻曜最后决绝而惊恐的脸、还有那由黑暗构成的、向他微笑的“自己”
这些碎片被旋律裹挟着,碰撞、融合……衍生出新更加恐怖的意象。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智即将被彻底冲散,彻底融入这狂乱的混沌洪流时,一切戛然而止。
一种绝对柔软且黑暗的包裹感取代了所有的混乱, 他不再坠落,而是……
所有的噪音、色彩、扭曲瞬间远去,仿佛被隔绝在一层极厚极软的黑色天鹅绒帷幕之外。
寂静……温暖的、饱含的、无限深邃的寂静。
他漂浮着,无法动弹,甚至无法感知自己是否还有实体。只有一种被彻底接纳、彻底包容、再无任何缺失的完满感。
如同漂泊了亿万年的胎儿,终于回归了子宫最温暖的深处,“所有的恐惧、疼痛都被这温柔的黑暗轻轻抚平化解。”
一种深沉、缓慢如同星云脉搏般的震动,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同步着他的每一次……这是源头,是终局,是万物归一的怀抱。
“ ……安……息……”
“……属……于……我……们……”
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弥漫在这片温暖黑暗中的本质意念,带着无穷的满足和宁静。
沈隐残存的意识在这极致的舒适中缓缓下沉,如同陷入最甜美的梦乡。
抵抗变得毫无意义,甚至可笑,“为什么要拒绝?这里才是归宿,这里没有恐惧,没有疑问,只有永恒的安全和……”
“爱……”
是的,爱,“一种庞大、盲目、痴愚、却纯粹到极致的爱,将他视为这混沌黑暗中唯一的有序光点,疯狂而温柔地缠绕和占有。
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边界开始模糊,自我认知如同滴入墨水的清水,正在迅速晕染、消散。
融入这黑暗,成为这永恒宁静的一部分,似乎成了最自然、最诱人的选择。
就在他即将彻底放弃思考,让最后一点“沈隐”的意识沉沦于这片温暖黑暗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尖锐的刺痛,猛地刺入这完美的宁静。
“来自他的左手,那被他自己割裂、被李振华用以施术、几乎废掉的左手掌心。”
那伤口似乎并未在这片治愈一切的黑暗中完全愈合,反而残留着一丝与这完美宁静格格不入的杂质。
那是属于现实的、冰冷的疼痛,是挣扎的痕迹,是……“他”之所以是“他” 的证明。
这丝微不足道的痛楚,像一颗冰冷的钻石,在这片温暖,意图同化一切的黑暗海洋中,顽强地闪烁着。
紧接着,与这痛楚相关联,那些即将被抹去的记忆碎片,仿佛找到了锚点,开始挣扎着复苏。
幻曜裂般的吼声:“守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