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延禧宫的宫墙，青黛就忙着在院子里翻晒香料。
竹筛里摊着的薄荷、薰衣草、合欢花还沾着晨露，指尖一碰，清浅的香气飘散满院。
她弯腰把晒得半干的玫瑰花瓣翻面，眼角余光瞥见屋门口的安陵容正对着铜镜描眉。
鬓边插着甄嬛昨日送来的白玉簪，淡青色的宫装衬得她气色透亮，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连眼神都比从前柔和了许多。
青黛心里跟着暖起来，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些。
这阵子安陵容的日子明显不一样了：从前总闷在屋里调香，话少得很，连笑都带着几分拘谨。
如今常去碎玉轩和永寿宫，有时和甄嬛一起琢磨新的香方，有时陪沈眉庄坐在廊下说话，三人凑在一起时，隔着老远都能听见笑声。
青黛看在眼里，比谁都清楚这份安稳来得多不容易。
从前安陵容在宫里像棵孤零零的草，对着皇后要揣着十二分小心，怕被抓住把柄，对着皇上要藏着心思，怕失了那点微薄的恩宠。
如今有甄嬛和沈眉庄真心护着，不用再独自硬扛，终于能松口气了。
她把玫瑰花瓣仔细铺匀，心里忍不住想：能有这样的光景，说到底还是小主自己心里亮堂。
皇后从前多少次想拉小主站队，送过成色极好的东珠，也给过掌事的机会，甚至暗示过能帮她升位份，可小主从来没动过歪心思，若是当初稍不留意走了岔路，跟着皇后掺和那些阴私算计，哪还有现在的安稳？
身边有正派的人引路固然重要，可自己能守住本心，不被名利迷了眼，才是最难得的。
青黛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盛家。
她想起自己在盛府时的模样，想起几个姐妹挤在小院子里的日子，最难忘的还是四姐姐墨兰，总穿着比旁人精致的衣裳，跟着林噙霜学那些察言观色、争风吃醋的手段，连对亲姐妹都带着几分算计。
那时候她就觉得，墨兰活得太累了，若是林噙霜能教她些正途，而不是满脑子“攀高枝、争脸面”，若是墨兰身边能有个像甄嬛那样心善、像沈眉庄那样正直的人提点，告诉她姐妹情分比虚名重要，告诉她安稳日子比争宠踏实，墨兰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她们姐妹几个，或许也能像安陵容和甄嬛、沈眉庄这样，遇事能互相帮衬，而不是后来那样，嫁的嫁、散的散，偶尔见了面也只剩客气，连句真心话说不上。
她蹲下身，捡起一片被风吹到脚边的海棠花瓣，又想起了张大娘子张桂芬。
张桂芬在生世子时遭了人暗算，当时血都流了一盆，差点没挺过来。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小邹氏被赶走后，不知道沈将军会不会好好待她，还有没有再受那些宅斗的苦，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青黛，香料晒得差不多了吧？”安陵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几分轻快，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黛连忙回过神，把手里的海棠花瓣轻轻放在竹筛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应道：“快好了小主，这就把干透的收进瓷罐里给您送进去。”
她快步走到廊下，把几罐晒好的香料一一收进木匣，又仔细擦了擦瓷罐上的灰，确保没有半点杂质。
走进屋时，安陵容正拿着一本旧香谱翻看，手指停在“凝神香”的方子上，笑着说：“这个方子改改，加些茯苓进去，或许能帮眉姐姐安安神。”
青黛把木匣放在桌上，悄悄压下心里的思绪。
那些关于盛家和张桂芬的念想，终究是她自己的心事，小主如今好不容易过得安稳，没必要让这些陈年旧事分了她的心。
青黛这几日心里琢磨着帮安陵容复宠的事。
唱歌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小主的嗓子哑了这么久，就算勉强开口，也再没从前的清亮。
调香虽能讨皇上欢心，可宫里的妃嫔谁没几样别致的熏香。
若只是寻常香料，根本引不起皇上的注意。
她蹲在廊下，手指无意识地划着青石板，脑子里过着宫里各位娘娘的法子：华妃靠的是家世和张扬的性子，甄嬛靠的是才情和容貌，沈眉庄靠的是端庄和稳妥，就连祺贵人，也能靠撒娇和家世博些关注。
小主能拿出什么旁人没有的？她忽然想起小主从前会用花汁染指甲，还会做些小巧的香包，可这些都太细微，难登大雅。
或许……或许可以从“巧思”入手？比如用不同的香料做出会随温度变味的香丸，或是用花瓣拼出别致的纹样摆在宫里？
“青黛，发什么呆呢？”安陵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手里还拿着刚写好的香方，“刚想着给眉姐姐调的安神香，要不要再加些合欢花，你帮我看看。”
青黛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快步走过去：“小主说得是，合欢花安神，加进去正好。”
她接过香方，目光却还在琢磨复宠的事，心里暗暗记下“随温变味的香丸”这个念头，想着回头找些古籍查查方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小主，皇后娘娘宫里的剪秋姑姑来了，说请您即刻去景仁宫，有要事商议。”
安陵容和青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皇后向来很少这么急着召她，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安陵容连忙放下香方，整理了一下衣饰，跟着剪秋往景仁宫去。
青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快步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琢磨：皇后突然找小主，是为了沈小主的身孕，还是为了熹妃娘娘？
到了景仁宫，殿内的气氛异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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