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紫禁城总裹着层湿冷的风。
青黛走进暖阁时，安陵容正对着铜镜整理衣饰。淡青色的宫装，领口绣着细巧兰纹，既不张扬，又衬得她刚生产完的气色柔和些。
“小主，刚温好的红枣燕窝，您喝了再出门。”青黛把食盒放在妆台上，掀开盖子，氤氲的热气裹着甜香漫开来。
她看着安陵容眼底尚未完全褪去的青黑，忍不住多劝了句：“永寿宫那边请妃嫔挂福袋，人多眼杂的，您刚出月子，若是累着可怎么好？”
安陵容接过燕窝碗，轻声道：“嬛姐姐特意让人来请，说是皇上也会去，我若是不去，倒显得生分了。”
两人收拾妥当，踩着青石板往永寿宫去。
刚走到宫道拐角，青黛忽然拉住安陵容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小主，奴婢有句话想跟您说。今日这挂福袋，看着是喜事，可依奴婢看，重头戏怕是在皇后和熹妃娘娘身上。”
安陵容脚步一顿，心里泛起嘀咕：“什么意思？”
“您想啊，”青黛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才继续道，“今日事关重大，可咱们身份毕竟低，若是凑上前，万一被卷进去，怕是不好脱身。
不如一会儿到了永寿宫，咱们就借着位份低、不便与贵妃皇贵妃同列的理由，在偏殿等着，不用进去凑那个热闹。福袋让端皇贵妃、敬贵妃她们陪着皇后挂就好，咱们远远看着，既尽了礼数，也能避开是非。”
安陵容心里一动，青黛说得在理。她如今刚晋郦妃，位份确实不及端皇贵妃、敬贵妃，借着这个理由避开正厅。
她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一会儿见机行事。”
两人走到永寿宫门口，果然见殿外站着不少侍卫和宫女，气氛比寻常热闹，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紧绷。
敬妃带着胧月刚到，见了安陵容，笑着招手：“陵容来了，快进来，眉庄和宁嫔也在里面呢。”
安陵容跟着敬妃往里走，刚进正殿门，就见端皇贵妃坐在主位一侧，沈眉庄和宁嫔坐在下首，甄嬛正站在殿中，手抚着小腹，和几个宫女交代着什么。
皇后还没到，皇上的仪仗却已经停在了殿外，显然也刚到。
安陵容趁机拉了拉敬妃的衣袖，轻声道：“敬贵妃姐姐，臣妾刚出月子，身子还有些虚，不便久站。如今端皇贵妃、您和皇后娘娘都在，挂福袋这样的大事，自有你们主持，臣妾位份低，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去偏殿等着皇上和各位姐姐就好。”
敬妃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头：“也好，你刚生产完，是该多歇歇。偏殿里备了茶水点心，你去那边等着，一会儿皇上到了，我再让人叫你。”
安陵容谢过敬妃，又对甄嬛和端皇贵妃行了礼，便带着青黛往偏殿去。
偏殿离正殿不远，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却又不至于被卷入其中。
青黛给安陵容倒了杯热茶，轻声道：“小主您看，这样多稳妥，一会儿不管正殿里发生什么，咱们都能避开。”
安陵容捧着茶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没过多久，就听见正殿里传来皇上的声音，接着是皇后的应答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和，却掩不住一丝慌乱。
又过了片刻，忽然听见正殿里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甄嬛带着痛苦的呼喊：“肚子！我的肚子！”
安陵容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晃，热水溅在指尖，她却没觉得疼。
出事了！她刚想起身往正殿去，就被青黛拉住：“小主别去！现在进去，正好撞在枪口上！”
“可嬛姐姐她……”安陵容急得声音发颤。
“您放心，”青黛沉声道，“端皇贵妃、敬贵妃都在正殿，还有宁嫔护着，熹妃娘娘不会有事的。咱们再等等，等里面的动静小些，再过去也不迟。”
正说着，就听见正殿里传来皇上怒不可遏的声音：“快传温实初！快传太医！”
接着是皇后慌乱的辩解声：“不是本宫！是她自己倒的！是她陷害本宫！”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温实初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沉痛：“皇上，熹贵妃腹中的龙裔……没保住！是外力猛烈撞击所致，胎气已散，臣无力回天！”
“什么？”皇上的声音里满是震惊与悲痛，接着是皇后绝望的哭喊：“不是本宫！真的不是本宫！”
安陵容再也忍不住，推开偏殿的门就往正殿跑。
刚进正殿，就看见甄嬛靠在皇上怀里，脸色惨白，裙摆下渗着暗红的血迹，皇后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剪秋正跪在一旁替她求情，端皇贵妃、敬妃、沈眉庄、宁嫔都站在一旁，神色各异，却都带着几分愤怒。
“皇后娘娘！”安陵容走到皇后面前，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愤，“方才臣妾在偏殿，虽没亲眼看见，却也听见了正殿的动静。
您与熹妃娘娘争执的声音那么大，接着就是熹妃娘娘摔倒的声响，熹妃娘娘怀着龙裔，身子本就弱，您怎能如此狠心，对她下这样的手！”
皇后抬起头，眼神涣散：“不是本宫……是她自己倒的……你们都在陷害本宫……”
胧月突然哭起来，皇上便叫了过去，“你就在殿中，你说，你看了什么？”
此时殿内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皇上，又看了看皇后，小声道：“皇阿玛……胧月刚才在门口，看见皇额娘……推了熹娘娘一下，然后熹娘娘就摔倒了。”
孩子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彻底打破了皇后最后的辩解。
皇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宜修，你陷害妃嫔，谋害龙裔，罪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上本就愤怒，听了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宜修！你太让朕失望了！来人！将皇后乌拉那拉·宜修禁足景仁宫！非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彻查她这些年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但凡涉及谋害龙裔、构陷妃嫔之事，一律从严查办！”
侍卫上前，架起瘫软的皇后。皇后看着皇上，眼里满是绝望，哭喊着：“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您怎能如此对臣妾！”
皇上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把她拖出去。皇后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殿外的风声里。
安陵容看着被拖走的皇后，心里松了口气，却也泛起几分复杂。她走到甄嬛身边，轻声道：“嬛姐姐，你还好吗？”
甄嬛靠在皇上怀里，眼泪无声落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孩子……”
皇上抱着甄嬛，语气里满是愧疚：“熹贵妃，委屈你了，朕会好好补偿你。”
端皇贵妃走上前，叹了口气：“皇后被禁足，宫里能安稳些日子了。只是她的党羽还在，得慢慢清理，纯元皇后的旧案，也得继续查。”
安陵容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她转头对青黛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这里有皇上和各位姐姐，咱们先回去吧。”
两人走出永寿宫，宫灯的光映着路上的青石板，泛着光。
青黛扶着安陵容的胳膊，轻声道：“小主，您别太难过了，熹妃娘娘有皇上护着，会没事的。”
安陵容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宫阙，轻声道：“我知道……只是这宫里的日子，太苦了。希望以后，能真的安稳下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