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
傍晚的教师办公室,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墙上挂钟指针规律的走动声。
阳光斜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墨水和旧书的味道。
华锦城坐在办公桌后,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伏案工作,而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位得意门生。楼祈安站得笔直,神色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将江卿礼隐隐护在身后半步的位置。江卿礼则微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脸颊有些苍白,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华锦城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他摘下眼镜,用绒布慢慢擦拭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
“音乐会比赛很成功,你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斟酌着用词,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扫过,“无论是技巧,还是情感投入,都远超我的预期。”
楼祈安下颌线微微绷紧,没有接话,等待着他真正想说的。
华锦城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仿佛在寻找最合适的表达方式:“也正是因为太过投入,有些东西,反而藏不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不再是平时那个温和的语文老师,更像是一个洞察一切的观察者。“楼祈安,你看江卿礼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合奏搭档。江卿礼,你在台上回应他的每一个音符,也不仅仅是技巧性的配合。”
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核心。
江卿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楼祈安却向前微不可察地挪了半步,更彻底地将江卿礼挡在身后,迎上华锦城的目光,声音沉稳:“华老师,您想说什么?”
华锦城看着他保护意味十足的动作,眼神复杂,叹了口气:“我教书这么多年,见过很多有才华的学生,也见过……一些特殊的情谊。你们之间那种氛围,不仅仅是默契,那种张力……我大概能猜到。”
他停顿了一下,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很欣赏你们,无论是学业还是艺术上的天赋,都不该被埋没。”华锦城的语气沉重起来,“但正因如此,有些话我必须说。你们现在的年纪和身份,这条路太难走了。外界的目光,未来的压力,甚至可能影响到你们的学业和前途……这些,你们考虑过吗?”
他的目光变得恳切:“有些感情,或许萌芽于最纯粹的美好,但现实往往很残酷。趁着现在还能抽身,结束这段关系,对你们彼此都好。把精力放回到正轨上,将来回想起来,或许会庆幸此刻的冷静。”
“结束?”楼祈安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侧过头,极快地看了一眼身后脸色苍白的江卿礼,然后转回头,直视华锦城。
“华老师,”他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没有丝毫动摇,“您听到了我们的合奏。那不仅仅是音符,那是我们。您让我们如何结束?”
他没有提高声调,甚至没有过多的辩解,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至于您说的压力、目光、前途……”楼祈安的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倔强的弧度,“那是我们的事。我们会自己承担,自己处理。但结束关系,不可能。”
江卿礼猛地抬起头,看向楼祈安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原本慌乱的心,奇异地被这番话注入了一丝力量。他悄悄吸了口气,手指慢慢松开,向前挪了一小步,几乎与楼祈安并肩站立。虽然没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华锦城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一个锋芒毕露毫不退缩,一个看似脆弱却同样固执。他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劝诫的话都化作了另一声更深的叹息。他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了,就不是外力能够轻易斩断的。
“好吧,”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以后……好自为之。”
“谢谢老师。”楼祈安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疏离。他自然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江卿礼的手背,是一个无声的“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合上。
华锦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久久没有动。他或许无法赞同,但那一刻,他在那两个少年身上看到的,是一种远超年龄的决绝和……近乎悲壮的坚定。
他们的乐章,显然不会因任何人的干预而停止演奏。
宿舍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响与窥探彻底隔绝。
方才在办公室里面对华锦城时的紧绷感,以及一路走回来时周遭可能存在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被熟悉的、充斥着彼此气息的空间所吞噬。
楼祈安反手将门锁落下,“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仪式完成的确认。他没有立刻开灯,傍晚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将房间内的陈设勾勒出模糊而温柔的轮廓。
他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目光在昏暗中精准地捕捉到站在不远处的江卿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令人窒息,反而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粘稠的期待。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课堂上桌下十指相扣的触电感,以及更早之前,舞台上音符碰撞出的炽热情愫。
“还在想华老师的话?”楼祈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探询。
江卿礼抱着书包的手指微微收紧,老实地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看向隐在阴影里的楼祈安,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有一点。但,更多是在想……”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你刚才说的话。”
“哪句?”楼祈安明知故问,向前走了一步,逼近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江卿礼,“是‘不可能结束’,还是……‘那是我们的事’?”
他靠得太近了,江卿礼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却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都……都有。”江卿礼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失控,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床沿,无处可退。
楼祈安低笑了一声,伸手,不是碰他,而是接过了他怀里那个仿佛成了盾牌的书包,随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个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怕吗?”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和之前在教室里一样,但此刻,在这个完全私密的空间里,这个词带上了更深层的、几乎滚烫的含义。
江卿礼望着他,昏暗中,楼祈安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和具有压迫感。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极轻地摇了摇头:“跟你在一起……就不怕。”
这句话像是最精准的催化剂。
楼祈安眼底最后一丝克制轰然瓦解。他猛地伸手,揽住江卿礼将人带向自己,另一只手捧住他的侧脸,拇指指腹近乎贪婪地摩挲着他细腻温热的脸颊皮肤。
“礼礼,”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抵着江卿礼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碾磨出来,带着灼人的热度,“华老师说得对,这条路很难。”
他的吻落了下来,不再是舞台上谢幕时那个礼貌性的轻触,也不是琴房里带着试探的温柔,而是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带着近乎凶狠的力道和不容抗拒的强势,撬开他的牙关,深入探索,攫取着他的一切气息。
江卿礼呜咽一声,所有思绪都被这个吻搅得粉碎。他被动地承受着,手指无力地抓住楼祈安肩膀的衬衫布料,将那熨帖的布料抓出深深的褶皱。
这个吻漫长而激烈,直到两人肺部的空气都几乎耗尽,楼祈安才稍稍退开些许,但手臂依旧牢牢圈着他的腰,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而不稳,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静谧空间里最煽情的乐章。
“再难,”楼祈安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江卿礼湿漉漉的眼睫,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他的唇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也不会放手。听到了吗?”
江卿礼在他怀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过载的情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主动抬起头,生涩地、试探地寻找到楼祈安的嘴唇,印上一个短暂却坚定的吻。
“听到了。”他喘息着回答,声音细碎却清晰,“……我的主旋律,也只有你。”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宿舍楼的灯光次第亮起。
而属于他们的乐章,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正演奏着最为炽热缠绵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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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零星的光点,像散落在黑绒布上的碎钻。
华锦城脱下外套,略显疲惫地挂在玄关衣帽架上。叶知之正窝在沙发里,就着一盏温暖的阅读灯看书,见他回来,抬起脸温柔一笑:“回来了?今天好像比平时晚些。”
“嗯,处理点事情。”华锦城揉了揉眉心,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靠垫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家中特有的安宁气息,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沉重。
叶知之合上书,敏锐地察觉到丈夫情绪里的异样。她现在因为生病并不能去学校里陪他,只能做他最默契的倾听者。她递过一杯温热的茶,轻声问:“是学校里的事?看你好像有心事。”
华锦城接过茶杯,暖意透过瓷壁熨帖着掌心。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是楼祈安和江卿礼那两个孩子。”
“他们?”叶知之有些惊讶,随即了然一笑,“就是你常夸极有天赋,这次音乐会拿了第一的那两个学生?他们怎么了,闯祸了?”
“不是闯祸。”华锦城摇摇头,目光有些复杂,“是比闯祸……更复杂的事。我大概……是确定他们俩在谈恋爱。”
叶知之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又舒缓下来,似乎并不太意外:“这个年纪的孩子,互生好感也很正常。他们两个都那么出色,彼此吸引不奇怪吧?你之前不还说,他们的合奏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情感吗?”
“不仅仅是好感,知之。”华锦城语气沉重起来,“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固执的东西。我今天找他们谈了,希望他们能冷静处理,甚至……暂时分开对彼此都好。”
他把谈话的大致情况,尤其是楼祈安那句“您听到了我们的合奏。那不仅仅是音符,那是我们。您让我们如何结束?”以及两人并肩站立、毫不退缩的姿态,缓缓道来。
叶知之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他说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担忧,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所以,你被两个学生‘教育’了?”她的话语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点点极淡的笑意,“听起来,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准备好了承担后果。”
华锦城苦笑一下:“我只是担心。这条路太难走了,现在的社会即便比以前开放,无形的压力也依旧存在。他们还在上学,未来的变数那么多,我只是不希望他们将来受到伤害,或者因为这段关系而影响到本该光明的前途。”
叶知之挪近一些,握住丈夫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锦城,你是个好老师,总是为学生考虑得很长远。但有些东西,是计算不来的。”
她顿了顿,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回忆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就像他们演奏的音乐一样,是无法用纯粹的理性去分析和规划的。你听到了他们音乐里的灵魂,不是吗?那是装不出来的。那样的共鸣和投入,如果强行切断,或许才是真正致命的伤害。”
“可是……”华锦城还想说什么。
“没有那么多可是,”叶知之轻轻打断他,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通透的力量,“你不是他们,无法替他们感受,也无法替他们选择。你能做的,不是在事情发生前就以‘为你好’的名义去阻断,而是在他们可能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能记得回头找你这个老师。做一个能让他们信任的、安全的‘港湾’,而不是一道他们需要去对抗的‘风浪’。”
华锦城怔住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妻子的话像一道柔和的光,拨开了他心中担忧的迷雾。他一直以来考虑的是风险、是前途、是外界的眼光,却唯独忽略了那两个少年本身——他们眼底的坚定,和那份宁愿对抗世界也要紧握彼此的决心。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
“也许……你说得对。”他低声说,语气里少了几分沉重,多了些释然,“是我太着急了。总想着替他们扫清障碍,却忘了有些路,必须得他们自己走。”
叶知之微笑着靠回他肩头:“是啊。他们的主旋律,终究得由他们自己来谱写。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在他们演奏得精彩时,送上掌声就够了。”
华锦城揽住妻子的肩膀,望着窗外最后一盏熄灭的灯火,心中那片因担忧而掀起的波澜,终于渐渐平息,被一种更深沉、更包容的情绪所取代。
夜,温柔而静谧。
-第二个-
放学后的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走廊尽头教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夕阳的光线斜斜照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叩叩——”
楼祈安敲了两下门,声音平稳。
“请进。”里面传来华锦城温和的声音。
楼祈安推开门,侧身让江卿礼先进,自己随后跟上,并顺手带上了门。不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华锦城一人,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放着两杯刚倒好的温水,热气袅袅。
华锦城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们之间那不足半步、却透着无形默契的距离上,笑了笑:“坐。”
楼祈安神色自若地拉开椅子,先让江卿礼坐下,自己才在他身旁落座,脊背挺直,姿态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御性。
江卿礼则微微垂着眼,双手放在膝上,指尖下意识地蜷缩着,显得有些紧张。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华锦城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镜片后的目光比在课堂上时多了几分审视,但依旧不显得咄咄逼人。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
“这次找你们来,不是为了比赛的事。比赛很成功,学校也很满意。”他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是关于你们……两个人。”
江卿礼的指尖猛地收紧。
楼祈安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极其隐蔽地向下,轻轻覆在江卿礼紧绷的手背上,指尖按了按,带着安抚的力度。这个小动作做得很快,几乎是在办公桌的视觉死角之下。
但华锦城的视线似乎若有似无地向下扫了一眼,随即又抬起来,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我这个做老师的,或许有些多事。”华锦城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很有主见,也……很看重彼此。”他特意停顿了一下。
楼祈安开口,声音沉稳:“老师,您想说什么?”他直接挑明了问题,没有丝毫迂回回避的意思。
华锦城看着他坦然甚至带着点挑战意味的眼神,又看了看旁边虽然紧张却并没有试图否认或退缩的江卿礼,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心,也有考量。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他的目光变得严肃了一些,“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充满善意的目光。你们选择的这条路,会比别人更难走。”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在学校里,有些界限,必须注意。这不是限制你们,而是保护。明白吗?”
这话里的含义已经足够清晰。他看到了,也确定了。但他没有斥责,没有否定,而是以一种近乎坦诚的方式,给出了他的告诫和底线。
楼祈安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了些,他能听出华锦城话语里那层不易察觉的维护之意。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卿礼,发现对方也正抬起头,眼神里虽然还有不安,却也多了一丝坚定。
“我们明白,老师。”楼祈安回答,语气郑重了许多,“我们知道分寸。”
华锦城点了点头:“知道就好。你们的才华和未来都不应该被任何事轻易影响。”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了些,“出去吧。以后练琴……还是去琴房,那里隔音好。”
最后这句话,带着一点淡淡的调侃,却瞬间让江卿礼的脸颊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匆匆说了声“老师再见”就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楼祈安也站起身,相比而言镇定得多,他对华锦城点了点头:“谢谢老师。”这句谢谢里,包含了多重的含义。
华锦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走出办公室,带上门,将那片夕阳和老师的目光关在身后。
走廊空旷安静。
江卿礼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心跳依然很快。
楼祈安站在他面前,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他依然发烫的脸颊,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吓到了?”
江卿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说:“……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华老师没有拆散他们,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甚至……默许了某种存在。
楼祈安握住他的手,指尖坚定地嵌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我说过,”他牵着他,走向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走廊尽头,“我们的主旋律,只为我们而奏。”
而现在,他们似乎得到了第一位,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位听众的……有限度的默许。前路或许仍难,但此刻,紧握的双手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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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以后请叫我鸽子王
实在不想写(╥╯﹏╰╥)ง
那学校还定每天都要上体育课
感觉自己腿可以断了( ‘-ωก̀ )
没想象力了,在学校全在上课,但我又不能在小说里全写上课(*꒦ິ⌓꒦ີ)
什么时候学校可以被淹啊
拜拜啦( ‘-ω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