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不如你

暑假的时光像被拉长的麦芽糖，甜腻而粘稠。转眼就到了七月的尾巴，城市里开始弥漫起夏日祭典的氛围。老街的公告栏上贴出了“城南夏日祭”的海报，日期就在这个周末。

“礼礼！周末有祭典！必须去！”楼祈安几乎是冲进江卿礼的房间，手里挥舞着手机屏幕上的活动推送，眼睛亮得惊人。

江卿礼正坐在书桌前整理笔记，被他吓了一跳，无奈地放下笔：“人很多吧……”

“人多才热闹啊！”楼祈安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有捞金鱼！有苹果糖！还有烟花！你不想看烟花吗？”

看着楼祈安充满期待的脸，江卿礼那句“不想”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扬起：“好吧。”

祭典当晚，天色尚未完全暗沉，城南的老街已经人声鼎沸。道路两旁挂满了红白相间的灯笼，各式各样的摊位鳞次栉比，空气中混合着炒面、章鱼烧和糖苹果的甜香气味。穿着浴衣的年轻男女穿梭其间，笑语喧哗，充满了节日的欢腾。

楼祈安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简约浴衣（他坚持要“入乡随俗”，虽然穿得歪歪扭扭，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兴奋地东张西望。江卿礼则还是平时的T恤牛仔裤，安静地跟在他身边，看着他被灯笼映照得格外生动的侧脸。

“快看！捞金鱼！”楼祈安一眼就锁定了目标，拉着江卿礼挤了过去。

摊主是个笑眯眯的老爷爷，递给他们两个纸网。薄薄的纸网浸了水，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破。楼祈安信心满满地俯下身，看准一条肥硕的红白锦鲤，猛地一捞——纸网瞬间破了个大洞，鱼儿尾巴一甩，溅了他一脸水花。

“哈哈哈！”江卿礼忍不住笑出声。

楼祈安不服气，又买了几个网，结果不是捞空就是破网，一条也没捞到，反而把自己弄得浑身湿漉漉的。他懊恼地抹了把脸，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前，像个落水的小狗。

江卿礼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拿过最后一个纸网：“我来试试。”

他蹲下身，屏住呼吸，眼神专注地看着水中游弋的金鱼。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看准时机，手腕轻轻一抖，纸网贴着水面划过，精准地将一条小巧灵活的黑尾金鱼舀了起来，迅速移入旁边的小水盆中。

“哇！礼礼你好厉害！”楼祈安立刻忘了自己的失败，凑过来看着水盆里游动的小鱼，比自己捞到还兴奋。

江卿礼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脸上却故作平静：“运气好而已。”

老爷爷笑着把装着金鱼的小塑料袋递给他们：“年轻人，配合得很好嘛。”

楼祈安抢着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提着那条小黑鱼，像是捧着什么宝贝。接下来，他们又去玩了射击游戏，楼祈安枪法奇准，赢了一个丑萌的熊猫玩偶，硬塞给了江卿礼；吃了淋满酱汁的炒面和会爆浆的章鱼烧，嘴角都沾上了酱料，互相指着对方大笑。

天色彻底黑透时，祭典的重头戏——烟花大会即将开始。人群向着河岸边的观景台涌去。楼祈安紧紧拉着江卿礼的手，生怕被人群冲散。他的手心因为兴奋和炎热而微微出汗，却握得很紧。

他们找了个相对人少的河堤斜坡坐下。夏夜的风带着河水微腥的气息，吹散了白天的闷热。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近处，是等待着烟花绽放的、窃窃私语的人群。

“砰——！”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巨大的金色菊花瞬间点亮了黑暗，引来一片惊叹。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五彩缤纷的烟花接踵而至，有的如垂柳般摇曳，有的如繁星般闪烁，有的如巨大的绣球花团锦簇。爆炸声轰鸣，光影变幻，将夜空装点得如同梦幻的画卷。

楼祈安仰着头，烟花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眼睛里映照着璀璨的光彩，嘴巴微微张着，像个看到新奇玩具的孩子。江卿礼侧头看着他，又抬头看看烟花，觉得眼前的光景，比任何烟花都要好看。

当最大的一捧烟花在夜空中央轰然绽放，化作万千流火坠落时，楼祈安突然凑到江卿礼耳边，在一片喧嚣中大声喊道：“礼礼！明年夏天，我们还要一起来看烟花！”

他的声音被烟花的巨响淹没了一半，但江卿礼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头，对上楼祈安亮得灼人的目光，在那转瞬即逝的、震耳欲聋的绚烂背景下，用力点了点头。

烟花易冷，盛会终将散去。但当他们提着那条小黑鱼和丑熊猫，随着人流慢慢往回走时，夏夜的风里，似乎还残留着烟火的味道和那句关于“明年”的约定。暑假还未结束，但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在心里扎了根，等待着下一个夏天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