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站在你床前无声守护的夜晚,像一道隐秘的裂痕,让你们之间紧绷的关系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敌意依旧尖锐,恐惧仍未消散,但那之下,似乎多了一丝被迫共享秘密的狼狈,以及一种扭曲的、基于极端环境下的脆弱依存。
白天,你们继续表演。表演给可能无处不在的眼睛看,也表演给自己看。“小苹果,牛奶。”清晨,夏以昼将温好的玻璃杯推到你面前,语气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带着歉意的温和,像极了闹别扭后试图和好的兄长。你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立刻去接。
你知道这牛奶的温度一定刚刚好,是他试过的。过去十年,这个细节能让你暖上一整天。现在,它只让你感到一种被精密算计的冰冷。
你抬起头,看着他眼底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忽然生出一种尖锐的破坏欲。你想撕碎他这看似无懈可击的伪装。“昨晚站在我门口,”你拿起牛奶杯,指尖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温暖,声音却不带丝毫温度,“是在评估我这个‘不稳定因素’是否需要被‘厘清’吗,夏助理?”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煎锅的手柄微微收紧,手背上那抹未褪尽的红痕刺眼。 “……你做噩梦了。”
他没有看你,专注于锅里的煎蛋,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我只是确认你的状态。”“哦?”你啜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身心,“是确认我有没有在梦话里泄露什么不利于你们组织的秘密?还是确认我有没有崩溃到需要被处理掉?”“小苹果!”
他终于转过头,眉头紧蹙,那副温和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泄露出其下的痛苦与焦灼,“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吗?”“那你要我用哪种方式?”你放下杯子,发出一声轻响,迎上他的目光,“继续扮演天真无知、依赖哥哥的好妹妹?像过去十年一样,喝着你温的牛奶,吃着你这双或许刚结束‘清理’任务的手做出来的早餐,然后对一切都心安理得?”
你的话语像淬了 毒 的针,精准地扎向他最深的负罪感。你知道哪里是他的痛处,你知道如何能让他最难受。夏以昼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关掉火,将煎蛋盛进盘子,动作依旧稳定,却带着一种僵硬的迟缓。他把盘子放在你面前,然后双手撑在料理台上,背对着你,肩胛骨的轮廓透过衬衫清晰地绷紧。
“是,”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这双手不干净。或许还沾着你看不见的血腥气。这十年给你的温暖,都建立在谎言和肮脏之上。你说得对,小苹果,一切都是错的。”
他猛地转过身,眼底一片赤红,像是被你的话逼到了悬崖边,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在那个雨夜把你丢在废墟里自生自灭?还是在那之后某一天,突然告诉你,嘿,小苹果,其实我不是你哥,我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人,现在我要走了,你保重?”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我选择了最愚蠢、最自私的一条路!我骗了你,我用一个虚假的身份把你圈在身边,看着你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更加依赖我……我甚至……”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猛然惊醒,将某个几乎冲口而出的危险词语死死咽了回去。
那双翻滚着剧烈情绪的眼睛死死盯着你,里面有痛苦,有绝望,有一种让你心惊肉跳的、深不见底的渴望。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像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和荒芜。
他偏过头,声音重新变得低沉平板:“吃早餐吧。凉了对胃不好。”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厨房。你坐在原地,面前是温度刚好的牛奶和煎得完美的鸡蛋。毒液已经喷射出去,确实击中了他,看到了他罕见的失控。但你心里却没有丝毫快意,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和一种空荡荡的茫然。
你们总是在互相伤害,用最了解对方的方式。之后几天,一种冰冷的僵持在房子里蔓延。你们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必要的交流也简短而生硬。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并没有消失,甚至因为那次突然造访而变得更加强烈。你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看着,评估着这对“兄妹”的和好进度。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你窒息,也让你愤怒。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不能永远活在他的监视……或者他组织的监视下。你要自己寻找答案。你开始努力回忆,回忆十年前支离破碎的片段,回忆父母偶尔提及的零碎话语,回忆任何可能指向过去的线索。你想起夏以昼警告过你不要接触某些人。
其中一个名字悄然浮现在脑海——陈姨。她是母亲生前的好友,住在老城区。事故发生后,她曾想来收养你,但后来不了了之。夏以昼当时给出的理由是陈姨身体不好,家境困难。
现在想来,那或许也是组织隔离你的一部分?你躲在房间里,用隐藏好的旧手机(这是你仅存的、夏以昼可能不知道的秘密),尝试查找陈姨的联系方式。过程比你想象的困难得多,你的社交圈似乎被一张无形的网过滤得干干净净。
几天后,你终于通过一个极其迂回的方式,找到了一个可能是陈姨旧居的地址。机会在一个下午来临。夏以昼接到一个电话,需要临时外出处理“公务”。他叮嘱你锁好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他必须离开。
你知道,这是机会
确认他离开后,你深吸一口气,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个蹩脚的间谍一样,忐忑不安地溜出了家门。老城区离你们住的地方很远,空气闷热潮湿,弥漫着旧时光和潮湿苔藓的气味。你按照模糊的地址,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梭,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膛。
终于,你站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门牌号对得上。你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你又敲了敲,力道加重。门内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谁啊?”“陈姨?是我……”你顿了一下,艰难地吐出那个几乎快要生锈的名字,“……我是.....的女儿,小苹果。”.....,你母亲的名字。门内沉默了很久。久到你几乎以为对方不会开门了。
终于,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浑浊而疲惫的眼睛在门缝后打量着你,充满了惊疑和不确定。“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陈姨的声音干涩沙哑,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太多,脸上刻满了生活的艰辛和某种惊惧的痕迹。“陈姨,我……”你刚想开口。
突然,陈姨的脸色猛地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她不是在看你的脸,而是在看你身后的某个方向!“走!快走!”她猛地压低声音,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几乎是粗暴地想要把你推出去,“以后别再来了!就当从来没找过我!我不认识你!不认识!”“陈姨?怎么了?”
你惊愕地回头,巷口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破旧窗棂的呜咽声。
“走啊!”陈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和绝望,她死死扒着门缝,手指关节泛白,“告诉他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十年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求你了!快走!”砰!门被用力摔上,从里面传来了急促的锁门声和链条声,仿佛门外站着什么洪水猛兽。你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们。她说的是“他们”。
她甚至不敢问你是谁告诉你地址的,她只是惊恐地、绝望地让你走。一种巨大的、无形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你淹没。你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你所以为的“自己寻找答案”,是多么天真可笑。
「你的一举一动,或许从未脱离过某种掌控」
你失魂落魄地走出巷子,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你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夏以昼冰冷彻骨的侧脸。他没有看你,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一样锐利。“上车。”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你感到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