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惺惺

叶疏桐的手指停在半空，塑料袋轻轻晃动。

“不要就扔掉。”凌皎转身时发丝扫过叶疏桐的手背，“反正班长大人做完好人好事了，可以回去写日记了——‘今天帮助了问题同学，虽然她活该’。”

校服外套在凌皎肩上滑下一半，露出红肿的肩线。

叶疏桐突然抓住那只垂落的袖子。

“穿、穿着吧。”她声音很轻，“明、明天再还我。”

“假惺惺。”

她没说完，拽紧校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疏桐站在巷口，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动。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巷子陷入半明半暗之中，叶疏桐落在一颗纽扣上——那是凌皎从身上掉下来的。

叶疏桐捡起地上崩落的纽扣，紧紧攥在手心。

叶疏桐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才推门进去。

“怎么这么晚？”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眉头微皱，“你校服呢？”

“和同学一起走的，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叶疏桐撒了谎，心里一阵发虚，“校、校服忘在教室了。”

她从未对妈妈撒谎，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说起。

“快去洗手吧，马上吃饭了，今天和林薇她们相处得怎么样？”周颖霞一边盛菜一边问。

“还好。”叶疏桐简短地回答，希望结束这个话题。

“什么叫‘还好’？具体一点，你们都聊了什么？林薇家条件不错，父母都是企业高管，你多和她接触有好处……”

叶疏桐机械地点头，心思却飘回了那条小巷，回想起凌皎被打时那双倔强的眼睛，和她离开时单薄的背影。

“……所以周末可以邀请她来家里玩，我给你们做点心……，马上就高中毕业了，你要学会搞好人际关系……”

“妈，我有点累，想先做作业。”叶疏桐打断道。

妈妈终于停下话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脸色是不太好，是不是学习太累了？都说了要劳逸结合，身体搞伤了耽误学习……”

“我没事。”叶疏桐勉强笑了笑，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放下书包，坐在书桌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总是浮现凌皎被欺负的画面，耳边回响着那句“假惺惺”。

那三个字像一根细针，反复刺扎着叶疏桐的心脏，她烦躁地合上书本，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校裤口袋，一个微硬的凸起硌了她一下。

是那枚纽扣。

她将它掏出来，摊在掌心，这是学校夏季校服上的白色塑料纽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的香气，她鬼使神差的将那枚纽扣凑近鼻子，那味道和凌皎身上的一样。

另一边，凌皎并没有回家而是上了一辆黑色的豪车。

驾驶座上的是一位留着咖色大波浪脸上带着精致妆容的性感大姐姐，看着约莫三十五六岁。

周茜看了看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蛋微肿的凌皎，温柔的询问：“怎么了，小猫咪？和朋友打架了？”

凌皎下意识的的用手抚上自己已经红肿的脸，难为情的将脸别到另一边，“没有，姐姐，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校服都弄脏了。”，凌皎的声音软软糯糯和刚刚在巷子里的女孩截然不同，“姐姐你看，我身上穿的还是同学借我的校服呢！”，她扯了扯叶疏桐的校服。

“哦？皎皎小宝宝这么不小心呀，姐姐会心痛的哦。”，周茜伸出右手摸了摸凌皎的耳垂。

“怎么没有戴耳钉或耳坠？我说过的，你很适合戴耳饰。”，女人眼睛紧盯着正前方。

“老师不让戴，姐姐要是喜欢的话那我每次见你的时候都戴着好不好？”，凌皎眨着眼睛笑眼盈盈的看着身旁的女人。

“好乖！”，女人随意的摸了摸凌皎的脑袋，“包里有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女人指了指凌皎身旁的名牌包包。

“肯定喜欢！只要是姐姐给的我都喜欢哦！”，她笑着回应，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饰品盒——是一个有名的高奢品牌。

凌皎激动的打开饰品盒，里面躺着一副红宝石耳坠，她将耳坠拿出来，捏在手里欣赏。

那副红宝石耳坠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耀眼的火彩，看着就十分昂贵。

“喜欢吗？”周茜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意，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太喜欢了，姐姐！”，凌皎的声音依旧甜美，她小心翼翼地取捏着两只耳坠，侧过身，对着车窗玻璃模糊的倒影，比划着自己的耳垂，“好看吗？”

“我的小猫咪戴什么都好看。”周茜轻笑一声，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不过，现在先收起来吧，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让我好好看看你脸上的伤。真的只是摔了？”

听到女人又聊到了自己脸上的伤，凌皎的身体僵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

她顺从地收起耳坠，宝贝似的放回饰品盒，再小心地装进包包里，“真的呀～，我什么时候骗过姐姐。”她撒娇般地凑近，用脸颊蹭了蹭周茜的手臂，像一只在寻求爱抚的猫，“就是不小心嘛……姐姐，我想吃那家很贵的日料，好不好？”

她成功转移了话题，周茜宠溺地摇了摇头，答应了。

…………

饭后，周茜驱车带她回了那间位于高档公寓的私密住所。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把脏校服换下来吧，穿这个。”周茜从衣帽间拿出一套崭新的、布料少得可怜的睡衣，旁边还放着一个毛茸茸的猫咪头饰。

凌皎乖顺地接过，她脱下那件属于叶疏桐的校服，以及自己那件掉了一颗纽扣的夏季校服。

…………

结束后，周茜从钱包里取出一叠钞票，塞进凌皎的书包，“买点喜欢的。”她总是这么说。

“谢谢姐姐～”，凌皎蜷在沙发上，看周茜细心地将两件校服放进洗衣机。

“明天还要穿，得烘干。”周茜说。

两件校服烘干后，凌皎拿起那个装着红宝石耳坠的饰品盒，随手塞进其中一件校服口袋。

周茜开车送她回出租屋，临下车前，又亲了亲凌皎的嘴唇。

回到冷清的出租屋，凌皎把钞票收进铁盒。

她拿起叶疏桐的校服，闻到上面周茜的洗衣液味，清冷中带着檀木香，与简易的出租屋格格不入，她不由的想起那个戴眼镜的乖学生。

“假惺惺。”她轻声重复白天的话，将校服叠好放进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