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针一样刺入鼻腔，郭文韬皱了皱眉，睫毛颤动几下才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输液针扯动皮肤的疼痛却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
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郭文韬转头，看到蒲熠星坐在病床边，衬衫皱得像被揉搓过无数次，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他眼底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左手还保持着想要按住他手臂的姿势，却在即将触碰时僵在半空，最后缓缓收回。
郭文韬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蒲熠星立刻递来一杯温水，水温刚好是他喜欢的温度——不烫不凉，37度，和人的体温一样。这个认知让郭文韬心头一颤。
"慢点喝。"蒲熠星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颈，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郭文韬恍惚想起，以前生病时，蒲熠星也是这样照顾他的。他总是记得郭文韬的一切习惯，却唯独忘了在最重要的时刻回家。
温水滑过喉咙，郭文韬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蒲熠星接过水杯时，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又像触电般各自缩回。
"我怎么了？"郭文韬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蒲熠星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复杂。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床护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医生说..."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怀孕了。大概十周左右。"
空气仿佛凝固了。郭文韬手中的水杯差点滑落，蒲熠星眼疾手快地接住，水还是洒了几滴在被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不可能..."郭文韬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虚弱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的手颤抖着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安静地孕育着一个生命——他和蒲熠星的孩子。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血检和B超都很明确。"蒲熠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是我们分手前那次..."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雨下得很大，他们为蒲熠星第三次忘记周年纪念日而争吵。其实已经记不清具体吵了什么，只记得蒲熠星摔门而出的背影，和半小时后他浑身湿透地回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住他...
"考虑到你的体质特殊，怀孕风险比普通人高。"蒲熠星继续道，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直视郭文韬的眼睛，"医生说你有严重贫血，加上长期过度劳累，如果不注意休养，流产风险会很高..."
"我自己能行。"郭文韬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尖锐，"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在你忙着工作、应酬、忘记回家的日子里。"
蒲熠星的下颌线绷紧了，郭文韬能看到他咬肌的抽动。"郭文韬，这不是闹着玩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医生说如果不注意，你可能会...可能会..."
"会怎样？"郭文韬冷笑，"会死吗？"
"别这么说！"蒲熠星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的眼眶通红，双手握拳又松开，"你知道我...我..."
"你什么？"郭文韬逼视着他，"你现在是要对我负责吗？出于责任感？内疚感？还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我..."蒲熠星像是被刺痛了，眼神闪烁，"我只是想照顾你。不管你怎么想，这孩子...也是我的。"
"不必了。"郭文韬别过脸去，盯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我们早就分手了，记得吗？这孩子...我会自己处理。
"处理？"蒲熠星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立刻压低，"你什么意思？你要...你要打掉它？"
郭文韬没有回答。他感到一阵疲惫袭来，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腹中传来的轻微疼痛让他既恐惧又莫名安心，这种矛盾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病房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郭文韬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医生检查了输液和监护仪，然后转向蒲熠星："家属出来一下，有些注意事项需要交代。"
"他不是——"郭文韬刚要反驳，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不得不闭上眼睛缓解。
蒲熠星跟着医生出去了。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郭文韬的手轻轻放在腹部，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十周，正好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密的时间。那时候他们还在吵架冷战，却在那场暴雨中失控地纠缠在一起...
走廊上隐约传来蒲熠星和医生的对话。
"...特殊体质，流产风险比普通孕妇高30%..."
"...必须绝对卧床休息至少两周..."
"...营养不良已经影响胎儿发育..."
"...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会..."
声音渐渐远去。郭文韬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他想起分手那天，蒲熠星加班到凌晨才回家，错过了他们恋爱七周年纪念日的晚餐。那桌菜他准备了整整一下午，热了又凉，凉了又热。而蒲熠星回来时，甚至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
"韬韬？"
蒲熠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检查单和处方药。他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像是刚刚用力揉搓过。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但必须卧床休息至少两周。"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我...我想搬回去照顾你。"
"不用。"郭文韬撑着手臂坐起来，尽管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发黑，"我自己能行。"
"别逞强了！"蒲熠星突然提高了声音，又在看到郭文韬苍白的脸色后立刻压低，"至少...至少让我送你回家。"
郭文韬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紧握的拳头，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太了解蒲熠星了，这个人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就像当年追他时，明明被拒绝了三次还是不死心。
"随便你。"最终他妥协道，只是因为这比继续争执要省力得多。
蒲熠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去办出院手续。郭文韬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却因为一个意外的小生命被迫重新联系，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客套而疏离。
护士来拔针时，郭文韬忍不住问道："请问...胎儿情况怎么样？"
"胎心很稳，是个坚强的小家伙。"护士笑眯眯地说，"不过你太瘦了，要多吃点啊。"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检查单，"你爱人把注意事项都记下来了，很细心呢。"
郭文韬没有纠正护士的称呼。他点点头，一种莫名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无论他和蒲熠星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蒲熠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外套："外面风大，穿上吧。"
那件外套是郭文韬的，分手后留在蒲熠星那里的。郭文韬默默接过，熟悉的洗衣液香味钻入鼻腔，让他鼻子一酸。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医院，阳光刺得郭文韬睁不开眼。蒲熠星伸手替他挡了一下，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车在这边。"蒲熠星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干涩。
郭文韬坐进副驾驶，熟悉的座椅角度和车内气味让他恍惚回到了分手前的日子。蒲熠星小心翼翼地帮他系好安全带，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腹部，两人都像触电般僵了一下。
车子启动，驶向郭文韬的公寓。三个月了，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却又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郭文韬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这个意外的小生命，或许会成为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也可能是最后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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