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呼喝声自上方传来，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将狭窄的通道入口堵得水泄不通！火把的光亮将出口映得如同白昼，弩箭的寒芒在光影中闪烁，杀机凛然！
退路已断！
夏柠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冷汗浸湿了后背。裴衍反应极快，在弩箭射入的瞬间已将她猛地拉回通道深处，避开了第一波致命的攒射。两人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被困在这条绝路之中。
“是京兆府的人？还是‘三羽’的爪牙？”夏柠声音发紧，急促地问道。
裴衍眼神冰冷如刀，侧耳倾听着上方的动静，低声道：“听脚步和呼喝，像是京兆府的差役。但……时机太巧了。”
太巧了！他们刚找到关键线索，追兵就精准地包围了出口！这绝非巧合！要么是裴府或沿途有眼线通风报信，要么就是……这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故意等他们拿到册子后，再来个人赃并获！
“怎么办？”通道狭窄，无处可躲，上方只要持续放箭或用烟熏，他们必死无疑！
裴衍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急速扫过通道两侧粗糙的岩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通道中段、一处不起眼的、被阴影笼罩的凹陷处。
“跟我来！”他低喝一声，拉着夏柠快速移动到那凹陷处。这里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缝，比通道其他地方稍宽，勉强可容两人侧身藏匿，但依旧无法完全避开来自上方的直射。
“藏好！无论如何不要出来！”裴衍将夏柠用力推进岩缝最深处，自己则转身，面向通道入口方向，横刀而立，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射界。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
“裴衍！你……”夏柠急道，他这是要独自硬抗吗？
“闭嘴！”裴衍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如铁，“保护好册子！那是我们翻盘的唯一希望！”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裴大人！别负隅顽抗了！您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夜闯民宅，盗取证物，该当何罪？还是乖乖出来，跟我们回京兆府说清楚吧！”
这声音……有些耳熟！夏柠心中一凛，是那个在京兆府班房里审问过她的、穿着獬豸补子的御史！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京兆府的人？难道……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难道京兆府乃至御史台里，也有“三羽”的人？这是一场官面上的、名正言顺的剿杀？！
裴衍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冷笑一声，声音在通道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大理寺查案，何须向你京兆府报备？尔等擅离职守，围堵朝廷命官，才是真正的知法犯法！让开！”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那御史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裴衍！你勾结逆贼，证据确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放箭！”
“咻咻咻——！”
更多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入通道！裴衍舞动长刀，刀光闪烁成一片光幕，将大部分箭矢格挡开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通道太过狭窄，仍有数支箭擦着他的身体射入后方岩壁，碎石飞溅！
一支流矢甚至穿透刀幕，擦着夏柠的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她死死咬着牙，蜷缩在岩缝最深处，怀中紧揣着那本至关重要的册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裴衍武功再高，在如此不利的地形下也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想办法突围！
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四周。突然，她注意到脚下潮湿的地面……水？哪里来的水？通道内虽然潮湿，但并无明显积水。这水迹……似乎是从岩缝更深处渗出来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
“裴衍！”她压低声音，急道，“这岩缝后面可能有路！是水路！”
裴衍格开一支弩箭，闻言目光一凛，迅速瞥了一眼夏柠所指的方向。果然，在岩缝深处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丝极细微的水流反光！
“赌一把！”裴衍当机立断！他猛地挥刀劈开几支射来的弩箭，同时对夏柠低吼：“我数三下，一起往里面冲！跟紧我！”
“一！”
上方箭雨稍歇，似乎在进行新一轮装填。
“二！”
裴衍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三！走！”
话音未落，裴衍猛地向前掷出三颗黑乎乎的铁蒺藜！铁蒺藜带着尖啸射向上方出口，引发一阵惊呼和混乱！
趁此间隙，他一把拉住夏柠的手，转身便向岩缝深处猛冲进去！
岩缝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崎岖，怪石嶙峋，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冰冷的地下水浸透了衣衫，刺骨的寒意袭来。裴衍在前开路，用刀鞘和身体撞开拦路的碎石，夏柠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
身后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试图钻入岩缝的窸窣声，但显然这狭窄的通道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快！他们钻进去了！”
“用烟熏！用火攻！”
追兵似乎改变了策略。浓烟开始从后方涌入，带着刺鼻的焦糊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呼吸困难。
“屏住呼吸！加快速度！”裴衍低吼，速度更快。
夏柠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直流，但她死死咬着牙，拼命向前爬。黑暗中，她只能依靠前方裴衍移动的声音和触感来辨别方向。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空气也变得流通起来！有出口！
裴衍猛地加速，率先冲出了狭窄的岩缝！夏柠也连滚带爬地跟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竟然从岩缝中钻了出来，落入了一条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水流湍急。河岸两侧是湿滑的岩壁，头顶是巨大的、布满钟乳石的穹顶，显然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
“这是……漕渠的地下支流！”裴衍迅速判断出方位，抹去脸上的水渍，“顺着水流向下，应该能通往外城河！”
绝处逢生！
两人不敢停留，立刻顺着湍急的水流向下游泅渡。冰冷的河水几乎冻僵了四肢，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奋力向前。
游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水流声的变化！出口近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溶洞的刹那——
“砰！砰！砰！”
数支火箭划破黑暗，射入溶洞出口附近的水面，爆燃起来！火光照亮了洞口，也映出了洞口外影影绰绰、严阵以待的人影！
还有埋伏！对方竟然料到了他们会从水路逃脱，在出口处设下了第二道防线！
“小心！”裴衍猛地将夏柠拉向一块凸出水面的巨石后，密集的箭矢随即如雨点般射来，钉在石头上，火星四溅！
“裴衍！你逃不掉了！”洞口外传来那御史得意而狰狞的吼声，“这溶洞只有一个出口！乖乖出来受死！”
前后夹击，真正的绝境！
夏柠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裴衍背靠着巨石，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河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的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忽然看向夏柠，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听着，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潜到水底，贴着对岸的岩壁走，出口右侧水下三尺，有一个被水草掩盖的裂缝，可通外面的芦苇荡。出去后，立刻去‘听雨楼’，找一個叫‘芸娘’的歌姬，把册子交给她！就说……是‘青羽’让你来的！”
“不！不行！”夏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要牺牲自己，为她创造生机！“要死一起死！”
“糊涂！”裴衍厉声喝道，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册子在，真相才有机会大白！你死了，一切就都完了！记住你的血海深仇！活下去！”
他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托付。
不等夏柠再反驳，裴衍猛地深吸一口气，如同挣脱枷锁的蛟龙，从巨石后悍然跃出！他手中长刀挥舞，卷起一片水幕，同时发出震天的怒吼，主动冲向洞口外的伏兵！
“裴衍在此！挡我者死！”
他的身影在火光和箭矢中穿梭，刀光如匹练，瞬间吸引了所有火力和注意力！
“杀了他！快放箭！”
洞口外一片大乱！
夏柠泪水奔涌而出，她知道这是裴衍用生命为她争取的最后机会！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猛地吸足一口气，潜入冰冷的水底，按照裴衍指示的方向，拼命向对岸游去！
水底昏暗，水草缠绕。她拼命划水，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疼痛。身后传来兵刃交击声、怒吼声、惨叫声，以及……裴衍那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受伤了！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让她窒息。但她不能回头！她必须活下去！完成他的托付！
她终于摸到了对岸湿滑的岩壁，顺着岩壁摸索，果然在右侧水下约三尺处，找到了一个被浓密水草掩盖的裂缝！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裂缝狭窄，但足以通人。她拼命向前游，肺部如同火烧。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她奋力冲出裂缝，重新浮出水面！
外面是冰冷的河水，以及……大片茂密的芦苇荡！她成功逃出来了！
她趴在芦苇丛中，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回头望去，溶洞出口的方向，火光依旧，喊杀声却渐渐微弱下去……
裴衍……他怎么样了？
无尽的悲伤和担忧瞬间淹没了她。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听雨楼……芸娘……青羽……
（今天打算更15章，福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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