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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铜钱疑云线索生

药香长安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她死死攥紧铜钱,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小……小夏?”坡下传来杜仲惊恐虚弱的声音,“上……上面怎么了?我们快走吧!”

夏柠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无论这铜钱意味着什么,此地都绝对不能再停留!

她迅速将铜钱塞入怀中最贴身的口袋,如同藏起一枚淬毒的针。然后,她滑下土坡,搀扶起几乎瘫软的杜仲。

“杜师父,没事了,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杜仲惊魂未定,但也知情况危急,连连点头。

夏柠辨明方向,搀扶着杜仲,沿着河沟向下游走去。她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回之前任何已知的联络点。月娘引开追兵,生死未卜;这枚突如其来的铜钱,更是让裴衍和青羽的可靠性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她现在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和身边这位被无辜卷入的老人。

此刻,她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不为人知的藏身之处,冷静下来,理清这团乱麻。

她想起父亲手札中曾提及,长安城南郊有一处废弃的砖窑,地处荒僻,人迹罕至,是早年父亲采药时偶然发现的歇脚处。那里或许可以暂避风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野中跋涉,直到天色微明,才终于找到了那处被荒草和藤蔓半掩的废弃砖窑。窑洞内阴暗潮湿,布满蛛网,但至少提供了遮蔽。

夏柠将杜仲安顿在窑洞最深处相对干燥的角落,用干草铺了个简易的床铺。老人又惊又累,很快便昏睡过去。

夏柠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窑洞口,借着熹微的晨光,再次取出那枚铜钱,仔细端详。十字刻痕清晰深刻,绝非偶然划伤。这确实是裴衍的标记。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与裴衍接触的每一个细节。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而冰冷,时而复杂,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与挣扎……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如果他是“三羽”的人,为何要救她?为何要告诉她“青羽”的存在?为何要带她去寻找胡三的工坊?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可代价未免太大,连胡三这样的重要棋子都能舍弃?

但如果他不是……这枚铜钱又作何解释?是有人栽赃嫁祸?是谁?目的何在?

线索乱如麻,真相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月娘、赵乾、芸娘……这些青羽的人,此刻还能信任吗?如果裴衍有问题,那与他关联深厚的青羽,是否也……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连青羽本身,都并非她想象中的正义之师呢?父亲的手札落入他们手中,究竟是福是祸?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当怀疑的种子种下,看谁都像是戴着面具的鬼魅。

现在,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怀中父亲的手札和那本从工坊带出的册子。这是她最后的依仗,也是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她必须尽快破解其中的秘密,尤其是找到克制“牵机”毒的方法。唯有掌握足够分量的筹码,才能在接下来的漩涡中拥有话语权,甚至……反客为主。

她定了定神,不再纠结于那枚充满疑云的铜钱,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父亲的手札之中。就着洞口逐渐明亮的天光,她一字一句地重新研读,尤其是关于几种罕见毒物特性相生相克的推演部分。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杜仲在沉睡中发出不安的呓语。窑洞外,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突然,夏柠的目光在手札某一页的边注上凝固了。那是父亲用极细的笔写下的一行小字,她之前多次翻阅都未曾留意:

“赤阳髓,性至阳,克阴毒,然药性暴烈,需以至阴之物佐使,如‘月光草’之汁液,以水调和,文火慢煎三昼夜,或可中和‘牵机’之阴诡。然二物皆世间罕有,难觅其踪,慎之慎之。”

赤阳髓!月光草!

父亲竟然真的提出了破解“牵机”的思路!虽然只是理论推演,并且强调药材难寻,但这无疑是指明了一个方向!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月光草,她已经在胡三的工坊样本中辨识出来。而这“赤阳髓”……她依稀记得,似乎在某个极其冷僻的药典中见过这个名字,传说生于极热之地,乃至阳至刚之物,百年难遇。

如果……如果能找到“赤阳髓”,再配合月光草,是否真能配制出解药?甚至……反制“牵机”?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大振,暂时驱散了心中的阴霾。无论裴衍是忠是奸,无论青羽是敌是友,掌握克制“牵机”的方法,都将是她最重要的护身符和反击的利器!

她必须尽快找到关于“赤阳髓”更详细的记载!而长安城中,藏书最丰、可能收录此类冷僻药典的地方,莫过于……太医署的书库!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立刻按下。太医署守卫森严,她一个被通缉的“逃犯”,如何能进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窑洞外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夹杂着清脆的铃铛响。

是过往的车马?夏柠警惕地探头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缓缓行来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青篷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车夫,不紧不慢地赶着车。马车行至距离砖窑不远处的岔路口时,却忽然停了下来。车夫跳下车,似乎在检查车轮,随后,他从车辕下取出一件东西,看似随意地挂在了路旁一棵老槐树的枝桠上。

那是一条……红色的布条?

车夫做完这一切,便重新上车,挥鞭驱车,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夏柠的心猛地一跳!红色布条?这难道是……某种联络信号?

她强压下立刻出去查看的冲动,耐心地在窑洞中又等待了半个时辰,确认四周再无动静后,才悄无声息地溜出窑洞,快速来到那棵老槐树下。

树枝上,果然系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红色布条,打了个普通的结。她小心翼翼地解下布条,入手微沉,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她迅速返回窑洞,展开布条。里面包着一枚小小的、没有任何印记的竹牌,竹牌上刻着两个小字:“西市,胡记纸马铺,申时。”

没有落款,没有更多信息。但这时间、地点,分明是一个暗号式的会面指令!

是谁?是月娘脱身后派人传来的?是赵乾?还是……其他势力?甚至是陷阱?

夏柠握着那枚冰凉的竹牌,心乱如麻。去,还是不去?

她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杜仲。留他独自在此,太过危险。带他同去,更是累赘。

最终,她咬了咬牙。眼下线索全断,危机四伏,这突如其来的暗号,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无论如何,她必须去闯一闯!

她将杜仲摇醒,简短告知情况,留下些干粮和水,郑重嘱咐他无论如何不要离开窑洞,等她回来。

随后,她换上那身粗布衣裙,用灰土抹脏了脸,将竹牌和那枚可疑的铜钱仔细藏好,再次踏上了前往长安城的险途。

西市,胡记纸马铺,申时。她倒要看看,等待她的,究竟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西市喧嚣依旧,人声鼎沸,车马辚辚,各色店铺旌旗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骡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盛世浮世绘。胡记纸马铺挤在一片售卖香烛、冥器、杂货的店铺中间,门面不大,招牌陈旧,看起来毫不起眼。

夏柠压低了头上的破斗笠,混在熙攘的人流中,远远观察着纸马铺的动静。铺子门口堆着些扎好的纸人纸马,一个伙计无精打采地靠在门框上打盹,并无异常。

申时将至。她的心微微提起,手心里沁出冷汗。她再次确认了藏于袖中的短刃和药粉,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向纸马铺走去。

“买点什么?”伙计被脚步声惊醒,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夏柠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那枚刻着字的竹牌,在伙计眼前极快地晃了一下。

伙计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懒散的神情瞬间收敛,他警惕地扫了一眼街面,低声道:“里面请。”

他侧身让开通路,示意夏柠进入铺内。铺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纸张和糨糊的气味,堆满了各种丧葬用品,显得有些阴森。

伙计引着夏柠穿过前堂,来到后院一间堆满杂物的厢房前,推开门:“客官请在此稍候,掌柜片刻便到。”说完,他便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厢房内只有一桌一椅,窗户被木板钉死,空气污浊。夏柠没有坐下,而是警惕地站在门后,耳朵捕捉着外面的任何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厢房内死寂无声。一种不安的感觉逐渐在夏柠心中蔓延。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就在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强行离开时,厢房另一侧看似是墙壁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紧接着,一块墙面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人从暗门后走了出来。他反手合上暗门,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夏柠全身。

“夏姑娘?”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丝毫情绪。

“是我。”夏柠心中警惕更甚,这人的气息沉稳内敛,绝非普通商铺掌柜。

“跟我来。”中年人不再多言,转身重新推开暗门,走了进去。

夏柠犹豫了一瞬,但事已至此,退缩已无可能。她一咬牙,紧随其后,踏入了暗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而陡峭的石阶,仅容一人通行。墙壁上隔着很远才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光线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和某种……淡淡的药草气味?

向下走了约莫两三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密室四壁是坚固的石墙,点着数盏明亮的牛油灯,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靠墙摆放着几个高大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卷宗和书籍。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木案,案上铺着地图,散落着一些信笺。这里俨然是一处秘密的据点!

更让夏柠心惊的是,密室一角,竟然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制药工具和几个半开的药材柜!空气中的药草味正是来源于此。

中年人走到木案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夏柠没有动,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中年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警惕,淡淡道:“我姓墨,你可以叫我墨先生。这里是‘听雨楼’的一处暗桩。”

听雨楼!芸娘的地盘?夏柠心中一震,但并未放松警惕:“芸娘何在?月娘是否安全?”

墨先生神色不变:“芸娘自有要事,不便现身。月姑娘目前已脱险,但行踪需绝对保密,暂时不能与你相见。”

“我如何信你?”夏柠冷声道。

墨先生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雕刻着云纹的银牌,放在桌上,推向夏柠:“此物,可是芸娘交予你的信物?”

夏柠定睛一看,那银牌上的云纹,与那夜芸娘塞给她、让她找船夫的令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她心中信了三分,但依旧不敢大意:“既是芸娘的人,为何用如此曲折的方式联络?月娘姐姐现在何处?”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墨先生语气依旧平淡,“月姑娘为掩护你们撤离,引开了大部分追兵,虽已脱身,但对方搜查甚严,她需隐匿行踪,避免将麻烦引至他处。至于联络方式……确保安全,是第一要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夏柠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夏姑娘,你可知你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京兆府的海捕文书已发,画影图形贴满大街小巷。‘三羽’的人更是倾巢而出,誓要将你擒杀。你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

夏柠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呢?墨先生找我来,是为了提醒我处境危险,还是另有指教?”

墨先生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嘲非嘲:“指教不敢当。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芸娘让我转告你两件事。”

“第一,”他伸出食指,“裴衍裴大人,确实未死。”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夏柠的心脏还是猛地漏跳了一拍!她强压住翻腾的情绪,静待下文。

“但他身受重伤,落入‘三羽’手中,被囚于一处秘密地点,情况……不容乐观。”墨先生的话如同冰水,浇熄了夏柠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青羽内部……出现了问题。”

夏柠瞳孔骤缩:“什么问题?”

“有内鬼。”墨先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而且,级别不低。赵乾执事的行动多次泄露,月姑娘的暗舵被精准围剿,皆源于此。这也是为何芸娘不能轻易现身,月姑娘需隐匿行踪的原因。”

内鬼!夏柠遍体生寒!难怪处处受制!如果青羽内部有高层是“三羽”的人,那她之前信任的赵乾、月娘,甚至……裴衍,他们的身份和目的,都将被打上巨大的问号!那枚出现在杀手身上的铜钱,似乎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释——栽赃,或者,是内鬼的挑拨离间!

“内鬼……是谁?”夏柠声音干涩。

“尚未查实。”墨先生摇头,“但嫌疑……指向几个核心人物。在查明之前,青羽内部,无人可信。包括……我。”

他如此直白,反而让夏柠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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