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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苏砚之终于处理完手头紧急的文书。他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答应去看苏芷的事,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朝妹妹的院落走去。
穿过一道月亮门,便是苏府内院。这里景致更为精致,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是女眷们居住的地方。几个正在打扫的丫鬟见到他,慌忙行礼。
"小姐在房里吗?"他问其中一个。
"回族长,小姐一直在房中未曾出来,午膳也是送进去用的。"
苏砚之点点头,径直走向苏芷居住的"芷兰苑"。院门前两株桂花树开得正盛,香气扑鼻。他刚要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叫。
"小姐!您不能这样!这……这是大逆不道啊!"是春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
"闭嘴!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让你生不如死。"苏芷的声音冰冷刺骨,与平日温柔似水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砚之眉头一皱,手停在半空。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春桃似乎在哭泣。
"记住,你的命在我手里。那'红颜醉'的滋味,你想再尝尝吗?"
"不……不要……小姐饶命……"
"滚出去!"
门突然被拉开,春桃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险些撞上苏砚之。抬头看见族长,她脸色瞬间惨白,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族……族长……"
苏砚之正欲询问,苏芷已出现在门口。见到兄长,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甜美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冰冷威胁丫鬟的人根本不是她。
"哥哥!你来了!"她快步上前,亲昵地挽住苏砚之的手臂,"我正教训不懂事的丫头呢,让你见笑了。"
苏砚之看了看仍跪在地上发抖的春桃,又看了看妹妹明媚的笑脸,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下去吧。"他对春桃挥挥手。丫鬟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就慌忙退下了。
苏芷拉着兄长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说:"哥哥这几日都不来看我,芷儿好生寂寞。今日的安神汤可还合口味?我加了些特殊药材,是跟城外道姑学的方子。"
苏砚之想起那碗带着奇异香气的汤药,以及之后那种莫名的舒适感,心中隐约闪过一丝疑虑,但看到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汤很好,多谢芷儿挂念。"他温和地说,"你身子可大好了?"
"见到哥哥,什么病都好了。"苏芷仰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两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苏芷亲自沏了茶。闲聊间,苏砚之发现妹妹谈吐不凡,对家族事务竟也有独到见解,不禁有些惊讶。
"没想到芷儿对经商也有研究。"
苏芷抿嘴一笑:"哥哥忘了吗?父亲在世时,常抱着我看账本呢。只是后来……."她眼神一暗,"后来父亲母亲不在了,便再没人教我这些了。"
提到早逝的父母,苏砚之心中一痛。十年前那场大火,夺走了苏家前任族长的性命,只留下十六岁的他和八岁的妹妹。若非族老们力挺,他根本无法在那么年轻的年纪撑起整个苏家。
"是哥哥疏忽了。"他轻叹一声,拍了拍妹妹的手,"日后若有空,我教你些经商之道。"
苏芷眼睛一亮:"真的吗?哥哥可不许反悔!"她高兴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方才那个威胁丫鬟的冰冷模样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又闲谈片刻,苏砚之起身告辞。苏芷送他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地道:"哥哥明日还来吗?"
"若有空便来。"他含糊地答应着。
走出几步,苏砚之突然回头,看见苏芷仍站在原地望着他,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不知为何,那身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与执拗,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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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芷兰苑,苏砚之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转向了西院的议事厅。刚才和妹妹的谈话提醒了他,是时候召集各房主事,商议近来商路受阻的事了。
议事厅内,几位苏家重要人物已接到通知陆续到来。苏砚之坐在上首,面色凝重地通报了近来各地商路的情况。
"族长,此事蹊跷啊。"说话的是苏家二房的长子苏墨川,三十出头,面容白净,一双眼睛总是微微眯着,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我苏家在南陵经营百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大规模的阻滞。莫非…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苏砚之看了他一眼:"二叔可有线索?"
苏墨川摇摇头:"我只是猜测。不过……"他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近来听闻知府大人与京城来的钦差走动频繁,而族长上月刚拒绝了知府公子求娶小姐的提议……."
苏砚之眼神一冷:"芷儿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不劳知府大人费心。"
"族长息怒。"苏墨川连忙拱手,"我只是将听到的传闻如实相告。若真是因此得罪了知府,恐怕……"
"没有证据的事,不必妄加猜测。"苏砚之打断他,"当务之急是尽快疏通各地商路。三叔,你明日启程去临安,亲自打点那边的关系。二叔,你负责查清这些官府动向背后是否真有联系。"
众人领命而去,唯有苏墨川留在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凑近苏砚之,低声道:"族长,还有一事..."
"说。"
"近来府中有传言,说小姐她..."苏墨川似乎难以启齿,"她对族长您...有些过于亲昵了。这恐怕有损族长威严……."
苏砚之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谁在散布这等谣言?"
苏墨川被他看得后退半步:"只是些下人的闲言碎语,我已经训斥过了。但族长也知道,人言可畏啊.…….."
"管好你的舌头,二叔。"苏砚之冷冷地说,"若再让我听到此类言论,不管是谁说的,我都唯你是问。"
苏墨川连忙低头称是,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待苏墨川也退下后,苏砚之独自在议事厅坐了很久。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仆役进来点了灯,又悄悄退出去。
苏砚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他以为是劳累所致,却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苏芷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和那碗带着奇异香气的安神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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