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毯

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我已醒了大半。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锦被，便习惯性地蜷着脚往床边蹭——赤着脚踩在地上的触感，总比裹着厚重的鞋袜自在些。

刚把脚伸到床沿，就觉出不对。预想中的冰凉没传来，反是一片柔软暖糯，顺着脚尖漫到脚踝。我愣了愣，索性整个人滑下床，雪白的脚掌踩在厚实的织物上，羊毛特有的蓬松感裹着暖意，连带着体寒带来的脚心凉意都散了大半。

低头一看，才发现屋子的地面竟全铺了羊毛毯。不是寻常的粗毛毯，是那种织得细密柔软的上等货，浅杏色的毯面绣着暗纹，连墙角、柜底那些平日里容易积灰的角落，都严丝合缝地铺到了头，连一点空隙都没留。

“姑娘，您醒啦？”春桃端着铜盆进来，见我光脚站在毯上，笑着道，“这羊毛毯是执刃公子昨晚让人送来的，说是知道您爱光脚，特意找商宫的人赶制的，连毯子里都掺了暖绒，说是能驱寒呢。”

我弯着腰摸了摸毯面，指尖陷进柔软的羊毛里，心里微微一动。宫子羽竟连我这点小习惯都记着。前几日我在他书房待着，嫌鞋磨脚，脱了鞋蜷在软榻上，随口提了句光脚舒服，当时他正低头看公文，只“嗯”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没放在心上。

正想着，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宫子羽的声音隔着门帘传进来：“娇娇，毯子还合脚吗？”

我刚应了声，他就掀帘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暖手炉。见我光脚站在毯上，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脚踝，眉头轻轻蹙起：“还是凉的？是不是毯子不够厚？我让商宫再送些来。”

“够厚了。”我往后缩了缩脚，却被他攥住脚踝。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暖得人发痒。“执刃公子不用这么费心，我自己多穿双袜子就好。”

宫子羽却没松手，反而蹲下身，指尖轻轻揉着我脚心：“知道你不爱穿袜子。”他抬头看我，眼底带着点无奈的温柔，“前几日远徵跟我说，你夜里总脚凉，翻来覆去睡不好。这羊毛毯掺了暖绒，比寻常毯子暖些，你光脚走也不怕冻着。”

他说着，把暖手炉塞到我手里：“我让厨房炖了桂圆红枣汤，等会儿送来，你趁热喝，对体寒好。”

我捧着暖手炉，暖意从手心漫到心口。正想说话，就听见院外传来宫远徵的嚷嚷声：“娇娇！大哥说给你铺了羊毛毯，我来看看！”

话音刚落，宫远徵就闯了进来，一眼看见地上的毯子，凑过来蹲下身摸了摸：“哇，这是商宫最好的暖绒毯吧？大哥你也太偏心了，我想要块小的铺书桌，你都让我自己去商宫要！”

宫子羽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体寒吗？你夜里脚凉吗？”

宫远徵被问得一噎，转头瞪我：“都是你，把大哥的心思都占了！”嘴上这么说，却从怀里掏出个瓷瓶递给我，“喏，这是我新调的暖足膏，晚上睡前涂在脚上，比暖炉还管用。”

我接过瓷瓶，刚拧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宫远徵又道：“我特意加了艾草和生姜，不辣脚，还能助眠。你要是嫌麻烦，让春桃帮你涂。”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宫尚角站在那里，玄色衣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他目光扫过地上的毯子，最后落在我光脚的脚上，眉头微蹙：“怎么又光脚？”

我刚想缩回脚，他已经走过来，弯腰把我打横抱起。羊毛毯的暖意透过衣料传过来，他掌心的温度更烫，裹着我冰凉的后背。“地上再暖，也比不得穿鞋。”他语气带着点责备，却把我抱到软榻上，还顺手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在我腿上。

宫远徵在一旁偷笑：“二哥你也别装严肃了，昨天我看见你让暗卫去商宫问暖绒毯的价格了，还不是怕娇娇冻着？”

宫尚角的耳尖微微泛红，却没否认，只转头对春桃道：“把执刃公子送来的桂圆红枣汤端来。”

我靠在软榻上，看着眼前三个围着我打转的男人，腕间的银铃轻轻晃了晃。他们把我护得这样好，连我光脚的习惯、体寒的毛病都记在心上，可他们不知道，我每一次接受他们的好，都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份宠爱——毕竟，“魉”的任务，从来都容不得半分心软。

红枣汤端来时，宫子羽还特意吹凉了才递到我嘴边。我小口喝着，甜意漫在舌尖，心里却一片冰凉。这满室的暖毯，掌心的暖炉，嘴边的甜汤，不过是我接近后山机密的垫脚石。等任务完成那天，这些暖意，都会变成刺向他们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