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前山的钟鼓声就传了过来,沉闷地撞在角宫的窗纸上。我刚把脚伸到羊毛毯上,春桃就端着铜盆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雀跃:“姑娘,前山热闹着呢!听说老执刃今早下了令,要给执刃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选新娘了,商宫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名册了!”
我捏着发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窗外。竹影晃动间,能看见前山方向飘起的彩绸,想来是宫紫商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布置选亲的场子了。
“知道了。”我淡淡应了声,继续绾发。银铃手链垂在腕间,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细碎的声响压过了院外的喧哗。春桃却还在说:“姑娘您没听见吗?这次选亲要从江湖世家和宫门旁支里挑,听说规矩可严了,还要测心性、查家世呢!”
她话没说完,院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宫远徵提着药箱闯了进来,脸上没半点选亲的兴奋,反而带着点气鼓鼓的样子:“娇娇!你听说了吗?爷爷要给我们选新娘!”
我转头看他,见他把药箱往桌上一放,眉头皱得紧紧的:“选什么新娘啊,我才不要!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多给你调几瓶暖足膏。”他说着,从药箱里掏出个小巧的玉瓶,递到我面前,“喏,这个是我新调的香膏,抹在手腕上,比你那银铃还香。”
我接过玉瓶,刚拧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正想说话,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宫子羽端着食盒走进来,笑着道:“远徵又在跟娇娇撒娇呢?”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时热气裹着甜香飘出来:“我让厨房做了莲子羹,你体寒,多喝点补身子。”说着,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才递到我嘴边,“爷爷说选亲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我和二哥、远徵都有分寸。”
我小口喝着莲子羹,甜意漫在舌尖。正想开口,宫尚角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玄色衣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他手里拿着件素色披风,径直走到我面前,弯腰给我披上:“前山风大,别着凉。”
宫远徵在一旁哼了一声:“二哥,你也觉得选亲没必要吧?那些世家小姐一个个端着架子,哪有娇娇好?”
宫尚角没说话,只伸手摸了摸我披风的领口,确保没漏风,才道:“选亲是爷爷的意思,面上要过得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语气软了些,“但我们心里有数。”
我知道他们的“心里有数”是什么意思。自打入了宫门,他们待我的心思就明晃晃的,哪怕现在要选亲,也没半点要疏远我的意思。前山的彩绸再热闹,他们的脚步还是会准时停在我的院外——宫子羽会送来温热的汤羹,宫尚角会带来合身的衣物,宫远徵会揣着新调的药膏,连选亲的名册,他们都没让我沾半点。
正说着,商宫的侍女来送名册,站在院外不敢进来,只小声道:“二公子,三公子,执刃公子,商宫主让小的把选亲的名册送来,请三位公子过目。”
宫尚角头也没抬,只对春桃道:“接过来,放在外间桌上。”
春桃应了声,刚走出去,宫远徵就不满地嘟囔:“看什么看,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娇娇,等会儿我带你去后山看梅花,比看名册有意思多了。”
宫子羽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好,等会儿我处理完前山的事,就陪你们一起去。”
我靠在软榻上,看着眼前三个围着我打转的男人,腕间的银铃轻轻晃了晃。选亲的名册就放在外间,可他们连让我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们以为这样是护着我,却不知道,我更想看看名册上的名字——无锋派来的云为衫和上官浅,说不定就在里面。
莲子羹快喝完时,宫尚角突然开口:“选亲的事,你不用怕。”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难得的认真,“不管选谁,我们待你的心思,不会变。”
我抬眼看向他,唇角勾了勾,露出个温顺的笑:“我知道,二公子。”
心里却冷了几分。他们待我的心思不变,才好让我更容易接近后山的机密。等到云为衫和上官浅入了宫门,我们里应外合,整个宫门,都会变成无锋的囊中之物。而他们此刻的温柔,不过是将自己推向深渊的助力罢了。